第二章：維生液與灰犬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能量的紊亂。陸離像一匹受傷的野獸，借著彌漫的煙塵和復雜的地形，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翻滾進一個由巨大管道構成的隱蔽夾角。他死死捂住嘴，壓抑著痛苦的喘息和咳嗽，將那個依舊散發(fā)著微弱奇異波動的舊終端塞進破舊背包的最底層，并用屏蔽布蓋住。

遠處，“灰狗”小隊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口。三具覆蓋著啞光灰色裝甲的軀體，頭盔上的復合目鏡閃爍著冰冷的紅光，掃描著戰(zhàn)場。他們的裝備遠比疤狼之流精良：制式靈能步槍、手臂嵌裝的微型立場盾發(fā)生器、背后是高效靈能轉換背包。他們是天樞集團最基礎的清道夫，專門處理城市陰影里的“垃圾”和“不穩(wěn)定因素”。

“能量讀數：殘余靈爆等級C，非標準頻譜，有微弱源質污染特征。物理破壞：中等。目標：一名或多名非法義體改造者或野修嫌疑對象。”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頻道內響起。

“掃描生命體征。優(yōu)先回收異常能量源。”小隊長命令道。目鏡的紅光掃過倒地的疤狼手下和還在發(fā)懵的疤狼本人。

疤狼一個激靈，從驚駭中回神，立刻換上諂媚討好的表情：“長官！長官！我是良好市民疤狼！我們在這里發(fā)現了一個危險的野修！他襲擊了我們！他就在那邊…”他急切地指向陸離藏身的大致方向，試圖禍水東引。

陸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灰狗的掃描波束掠過藏身的管道。他屏住呼吸，調動起架構師的本能，嘗試用微弱的精神力干擾周圍環(huán)境中廢棄的靈能感應器，制造一點虛假信號。汗水（生理的和冷卻液混合的）浸透了他破爛的工裝。

幸運（或不幸）的是，疤狼手下那個被扭斷胳膊的嘍啰突然發(fā)出一聲高亢的慘叫，吸引了灰狗的注意力。小隊長冷漠地看了一眼：“無關的低等威脅。清除現場異常數據痕跡。繼續(xù)追蹤目標能量源。目標疑似持有未注冊的源質污染物品，高度危險，授權使用致命武力。”

疤狼臉上的諂媚僵住了，看著灰狗冰冷的槍口微微抬起，指向他和他的手下，瞬間面如死灰。

陸離趁著這短暫的混亂，強忍著左肋傷口和體內能量沖撞的劇痛，悄無聲息地沿著管道向后爬，鉆進更深處錯綜復雜的迷宮。他必須盡快離開，去“巢穴”——他和小雨藏身的地方。灰狗的出現意味著這片區(qū)域已經極度危險。

他不敢使用任何可能暴露的交通工具，只能依靠雙腿和對地形的熟悉，在鋼鐵廢墟的陰影中潛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傷口和體內狂暴的異種能量，眼前陣陣發(fā)黑。支撐他的只有一個念頭：小雨的維生液快用完了。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艱難跋涉，避開幾波巡邏的治安無人機，陸離終于抵達了“巢穴”——一個偽裝成巨型廢棄冷卻塔內部的結構。復雜的密碼鎖和物理機關后，是一間狹小但被收拾得異常整潔、恒溫恒濕的房間。房間中央，靜靜放置著一個銀白色的維生艙。柔和的光芒下，一個面色蒼白、瘦弱的少女閉目沉睡著，身上連接著各種管線。她是陸離世界里唯一的光——陸小雨。

看到小雨平靜的睡顏，陸離體內翻江倒海的痛苦和一路奔逃的緊張似乎都緩和了一些。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維生艙旁的控制臺前，布滿污漬和機油的手指顫抖著輸入指令，調出狀態(tài)報告。生命體征平穩(wěn)，但屏幕上刺眼的紅色警報閃爍：

【警告：標準型‘生命維系靈液’儲備低于臨界值（3.2%）。預計維持時間：47小時32分。請及時補充！】

47小時…陸離的心再次被攥緊。他疲憊地靠在冰冷的維生艙壁上，昂貴的合成玻璃倒映出他狼狽不堪的身影：半邊賽博臉沾滿污血和油漬，破裂的義體裸露著線路，左肋的傷口還在緩慢滲出混合著冷卻液的液體，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恐懼。他小心翼翼地從背包底層拿出那個舊終端，看著它，眼神復雜。這東西蘊含的力量是禁忌，是災禍，但…也可能是希望？它能值多少錢？夠不夠買一支維系小雨生命的靈液？

他掙扎著處理自己的傷口，用簡陋的工具和備用的冷卻液管勉強修補義體的破損。體內的那股異種能量并未平息，像一頭被驚醒的兇獸，在他殘破的靈根和血肉中左沖右突，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但同時也讓他感知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模糊地“感覺”到維生艙精密靈能回路中能量的細微流動。這種體驗陌生而危險。

他拿出一個老舊的、屏幕碎裂的平板，連接上自己秘密架設的、繞過公司主干網的微型節(jié)點。他要查查這東西的價值，以及哪里有“可靠”的黑市渠道。在銹蝕墳場，信息本身也是致命的商品。

屏幕上跳動著加密的信息流。一則不起眼的加密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蝎’酒吧：新貨上架。收：一切‘非標’靈能物品、古董靈能器件、未注冊生物樣本。高價！安全！地址：下層區(qū)C7區(qū)‘蝎尾’巷盡頭。接頭暗號：‘銹蝕的齒輪也需要潤滑’。有效期：今晚。】

黑蝎…一個以貪婪和偶爾的“信譽”著稱的地下掮客。風險極大，但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陸離看著維生艙的倒計時，又摸了摸肋下的傷口和懷中那個燙手的舊終端。他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