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歸墟前的煙火

老鬼的石室依舊昏暗，只有一盞搖曳的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郁的草藥和金屬加熱后的混合氣味。石壁上掛著一幅更加詳盡的昆侖墟結構圖，核心的“歸墟之眼”區域被用暗紅色的朱砂重重圈出，周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危險標記。

“燭龍…”老鬼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劃過，留下淡淡的痕跡。“他在赤霄內部的身份極高，至少是長老議會成員。特征…”他那只冰冷的機械義眼藍光閃爍，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全息影像。影像中是一個穿著赤霄高級長老服飾的背影，身形挺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垂在身側、戴著白手套的左手上，一枚造型古樸的暗金色龍形戒指，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內斂而危險的光芒。

“暗金龍戒。這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一件強大的靈能增幅器。此人極其謹慎，真容極少顯露，常以替身或全息投影示人。但戒指，他從不離手。”老鬼的語氣帶著刻骨的寒意。“林素…她級別不夠，未必知情。但她的上級‘炎雀’，是‘燭龍’的堅定支持者之一。”

陸離默默記下戒指的細節。炎雀…這個名字也上了他的名單。

“歸墟之眼…”老鬼指向地圖上那如同深淵漩渦的標記，機械義眼藍光變得異常凝重。“那里是源炁的源頭，也是…污染的起點。天樞集團在利用它，也在恐懼它。進入核心區域，你會遇到幾種東西…”

“第一，‘歸墟靈骸’：被核心能量侵蝕扭曲的守衛或實驗失敗品，形態不定，攻擊方式詭異，物理抗性極高，唯有混沌源炁或純粹的源初之力能有效殺傷。”

“第二，‘天道回響’：天樞集團用‘天道協議’模擬歸墟之眼能量波動制造的幻象陷阱，會直接攻擊心神，放大內心恐懼。守住靈臺清明是關鍵。”

“第三，也是最危險的…”老鬼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是‘歸墟之眼’本身的‘低語’。那不是聲音，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侵蝕和誘惑。它會讓你看到你最渴望的幻象，許諾你無法抗拒的力量…一旦沉淪，靈魂將被同化，成為歸墟的一部分。”他深深看了陸離一眼，“你的混沌源炁或許能抵擋侵蝕，但誘惑…只能靠你自己的意志。”

沉重的信息如同巨石壓在心頭。陸離握緊了手中的墟鑰碎片和“不高興”的錘柄，混沌源炁在體內緩緩流淌，帶來一絲鎮定。

石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阿飛賊兮兮的腦袋探了進來，手里還端著一個熱氣騰騰、散發著奇異香氣的…金屬飯盒？

“咳咳，打擾一下二位大佬的毀滅世界戰略研討會哈！”阿飛擠了進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咱這深入虎穴龍潭之前，總得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砸場子不是？嘗嘗！我阿飛的獨家秘制——‘廢土大亂燉’！保證提神醒腦，補充元氣！”

他把飯盒放在石桌上打開。里面的內容…相當狂野：幾塊烤得焦黑的塊莖（疑似變異土豆）、一些煮得軟爛的、顏色可疑的豆子、幾片風干的合成肉條、上面還撒了一層…閃閃發亮的金屬粉末？旁邊甚至還插著一把用廢棄螺絲刀磨成的叉子。

老鬼的機械義眼掃過飯盒，毫無波瀾。陸離嘴角微抽。

“別小看這‘星辰粉’（阿飛指著金屬粉末）！”阿飛一臉嚴肅，“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從一臺報廢的靈能凈化塔濾芯里刮下來的精華！富含人體必需的稀有微量元素！吃了它，保證你精神百倍，源炁澎湃，一拳打爆凈除者狗頭！”

陸離：“……你確定吃了不會源炁紊亂或者金屬中毒？”

“瞧您說的！我阿飛用人格擔保！”阿飛拍著胸脯（拍起一片油灰），“扳手哥天天吃，你看他活得多精神…呃，雖然頭發少了點，但那絕對是智慧的象征！”他瞥見老鬼冰冷的眼神，趕緊補充，“當然，老鬼爺爺這種境界，早已辟谷，不食人間煙火了！”

最終，在阿飛殷切（且聒噪）的目光下，陸離本著補充體力的實際需求（以及一點點對阿飛“人格”的莫名信任？），用螺絲刀叉起一塊賣相最好的塊莖，謹慎地咬了一口。

味道…難以形容。咸中帶苦，還有一股濃郁的金屬銹味和某種植物的土腥氣，口感介于橡皮和木頭之間。但奇怪的是，咽下去后，一股微弱卻真實的熱流在胃里散開，確實驅散了些許疲憊。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力量涌上來了？”阿飛眼睛放光。

“…很有廢土特色。”陸離給出了中肯的評價，又叉了一塊。

阿飛頓時眉開眼笑，仿佛得到了米其林三星認證。

入夜。

據點的公共休息區（一個相對干燥、鋪著幾張破舊獸皮墊子的洞穴角落），難得地點燃了一小堆用廢棄電路板和干燥菌類點燃的篝火。火光跳躍，驅散了些許地下的陰冷和心頭的沉重。

扳手在角落里調試著他那些寶貝儀器，發出有節奏的滴答聲。隼抱著她的臂刃，坐在遠離火光的最暗處，閉目養神，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阿飛則成了氣氛組擔當。他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了一把琴頸都歪了的舊電吉他（只有兩根弦能用），抱在懷里，用扳手當撥片，叮叮當當地彈著荒腔走板的調子，嘴里哼著即興改編的“廢土之歌”：

“哦~銹蝕的墳場~我的家~

凈除者的狗~在狂吠呀~

陸哥扛著‘不高興’~要去砸昆侖的門呀~

老鬼爺爺抽著煙~（雖然他沒煙）算著時辰呀~

扳手哥敲著代碼~（其實在修機器）隼姐磨著刀呀~

只有我阿飛~快樂的齒輪~為大家~奏響~沖鋒的號~角~！”

他的歌聲跑調跑到外太空，歌詞也顛三倒四，但在寂靜的地下據點里，卻莫名地帶來一絲荒誕的溫暖和生氣。

陸離靠著冰冷的巖壁，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墟鑰碎片和“不高興”粗糙的錘柄。篝火的暖意映在他混沌的瞳孔中，阿飛那不著調的歌聲在耳邊回蕩。

這是暴風雨前最后的寧靜，是深入地獄前，廢土世界頑強掙扎出的一縷微弱卻真實的煙火氣。他閉上眼，感受著體內奔涌的混沌力量，也感受著這片刻的、混雜著金屬銹味、劣質“亂燉”味道和荒誕歌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