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鳥鳴聲穿透操場，陸應仰頭灌下最后一口礦泉水，喉結劇烈滾動著。

塑料瓶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捏得皺皺巴巴。

汗水順著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在塑膠跑道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第五百腳！”

他彎腰撐著膝蓋，球衣后背已經完全濕透，緊貼在初現輪廓的背肌上。

遠處教學樓的燈光漸次熄滅，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驚飛了棲息在梧桐樹上的麻雀。

陸應望著足球場上深淺不一的草皮，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站在這片場地——那是退役后回校參觀時，雜草已經長到膝蓋那么高。

【叮！】

【任務完成：500次有效射門（500/500）】

【獎勵已發放：自由屬性點×1.5，技能點×1】

陸應沒有立即進行加點。

以他前世作為職業球員的經驗，加點這種事情，最好是深思熟慮一番再去選擇提升哪個方面。

他輕輕顛著球，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操場上那個總是扎著高馬尾的身影。

李芷心。

李芷心是年段公認的學霸、女神，文化課永遠霸榜年級第一，數理化更是接近滿分的存在。

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運動天賦——百米最好成績13秒35，立定跳遠能過兩米。

就連男生都望塵莫及的引體向上，她一口氣能做十五個標準動作。

最特別的是她的性格。

明明長著一張讓人怦然心動的初戀臉，卻總愛勾著男生脖子稱兄道弟。

陸應從高一起就和她形影不離，記得她會在自己訓練時突然從背后偷襲，用冰涼的礦泉水瓶貼他后頸。

也會在他比賽失利時第一個沖上場，不由分說揉亂他的頭發。

記憶中最鮮明的是前世自己剛進俱樂部那年冬天，李芷心冒著鵝毛大雪來俱樂部看他。

當時他剛被教練當著全隊罵得狗血淋頭，蹲在更衣室發呆。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掏出兩罐冰鎮啤酒，將一罐輕輕遞給他。

“老陸?！?

她當時笑著說，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

“你要是退役了，我就雇你當我的私人教練?！?

后來她真的表白了，在他27歲生日那天。

那時他已經是俱樂部“有名”的“飲水機管理員”，月薪五千，前途渺茫。

而她已經被選入省隊，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

陸應至今記得自己當時說的話，每個字都像刀子般割在心上：

“我這種連替補都打不上的廢物，就別耽誤你了。”

兩袖清風，又豈敢誤佳人呢？

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她。

后來聽說她去了北方，有人說她進了國家隊，也有人說她轉行當了體育記者。

但落魄的陸應已經無暇關注這些了。

連自己都管不好，又哪能去管別人。

“哈，陸大球星，這么晚了還在加練？”

熟悉的嗓音將陸應拽回現實。他轉身時足球從腳尖滑落，滾向聲源處。

路燈的光暈里，穿著淡紫色運動服的李芷心彎腰撿球，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她左手腕上那條褪色的紅繩格外醒目——那是陸應高二時在廟會上排了兩小時隊給她求的“平安繩”。

“給。”

她突然從運動褲口袋掏出一張飯卡：

“看你練到這么晚，食堂早關門了。”

塑料卡片遞到眼前時，陸應愣了一下。

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大四那年他因為加練錯過飯點。

餓著肚子回宿舍時，走廊盡頭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遞來的正是這張印著?；盏娘埧?。

“密碼是你生日。”

她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在路燈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足球在兩人之間短暫地靜止。

陸應想起前世有一年收到的匿名匯款單。

匯款人欄寫著“多管閑事的路人甲”。

后來他才知道是李芷心把用省運會金牌獎金買的手表賣了，將錢都匯給了他。

當時他正為俱樂部的押金發愁，那筆錢救了他的職業生涯，卻也成了他心中永遠的刺。

“不用啦?！?

他推開卡片，指尖碰到她微涼的掌心：

“我吃過了?！?

李芷心撇撇嘴，這個表情跟他們翻墻買奶茶被抓時，她在教務處的時候一模一樣。

“行吧，看你意愿咯?！?

她隨手將球拋回來，動作干凈利落：

“聽說我家陸大球星今天把球網都射穿了？”

“王教練說從來沒見過這么刁鉆的弧線球?！?

夜風吹亂她額前的碎發，陸應心神蕩漾：

“就是，最近練的正好發揮了一些作用…”

李芷心笑了，笑得依舊很燦爛，他微微一怔。

自己已經很多年沒再看到這樣美好的場景了…

“下個月的市運會準備好了嗎？”

她突然問，腳尖無意識地碾著跑道上的小石子。

“嗯，除了足球單項外，因為有個跑接力的同學正好受傷了?！?

“我平時速度又比較快，王教練就推薦我參加男女混合4×100接力。”

“我當然同意了?！?

陸應說道。

李芷心眼睛一亮，這個表情陸應太熟悉了。

前世每次他有什么比較重要的決定，她雙眼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像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

“終于想通了？”

“去年你說對于你這種專練足球的學生來說，其他比賽都是…”

“浪費時間，本來練足球需要的時間就很多了，哪還有閑工夫練其他項目?！?

陸應接過話茬，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足球粗糙的縫線：

“不過現在覺得嘛，多個項目多條路。”

遠處傳來刺耳的哨聲。王建軍站在體育館門口，手里的戰術板反射著冷光：

“熄燈前回宿舍！明天五點半晨訓！”

李芷心倒退著往女生宿舍方向跑，馬尾辮在腦后輕晃，發絲間閃過一抹淺藍色的反光：

“等市運會結束，要是咱倆奪冠的話，慶功宴我要吃校門口那家…”

“牛肉面加雙份肉嘛，知道的?！?

陸應輕聲接上。

十幾年了，對李芷心的口味習慣，他記得還是很清楚。

“那就先再見啦！”

李芷心輕笑道，向陸應揮手。

看著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她那句說要雇他做私人教練的話語又回蕩在陸應耳邊。

這是他們前世未能兌現的約定，也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新任務觸發：市運會雙冠】

【目標：足球單項冠軍+4×100米接力冠軍（0/2）】

【獎勵：自由屬性點×4，技能點×2】

收拾訓練器材時，陸應的腳尖碰到一個反光物。

彎腰撿起來，是李芷心的發繩——淺藍色，掛著一個已經褪色的小足球掛墜。

他記得這個掛墜，是他們高一暑假那年，在游樂園射擊攤花了五十個游戲幣贏來的獎品。

當時她笑著說：

“等咱們過幾年都成了職業運動員，這個就值錢了。”

握緊發繩，陸應抬頭望向女生宿舍的燈光。

某個窗口隱約閃過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張望操場的方向。

他打開系統面板，半透明的光幕在夜色中微微閃爍：

【精準弧線（需2技能點解鎖）】

【華麗盤帶（需3技能點解鎖）】

“這次不一樣了?！?

陸應將發繩小心地收進背包最里層的夾袋，那里還放著他重生那天就寫好的計劃表。

夜風送來遠處音樂教室的鋼琴聲，是某個學生在練習《致愛麗絲》的片段，生澀卻真摯。

他知道，重來一次的人生，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那些前世沒勇氣說出的話，沒勇氣抓住的手，沒勇氣承認的心意，這一次，他要全部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