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不算有多遠，沒幾分鐘路程就到了。

是家路邊小店，老舊的電線桿歪斜著立在一邊，房產中介開鎖之類的小廣告已經模糊的不成樣子。

路燈原來是雪白的，落滿積灰卻是有些霧蒙蒙，幾張原木色的折疊桌就借著昏黃的光錯落的碼放著。

蘇曉檣就坐在某張折疊桌邊，帶孔的塑料凳也是標配。

天色已晚，但她的頭發像光源那樣耀眼，昏黃的路燈把光撒在她臉上，清澈的眉眼，白皙的肌膚。

她大概是葡萄牙混血，路明非不太確定，畢竟從沒見過她的母親。

平心而論，她確實會成為很多青春期男生的初戀吧，長得好看又一擲千金的大姐頭誰不愛呢。

初中三年也不乏有人給她寫情書或是當面告白，她卻從沒放在心上，唯一起過的節奏也只有和他的緋聞。

這么說來倒是有些好笑，因為不會處理又不懂得控制輿論蔓延，兩人選擇的方式是拉開距離，互相詆毀。之前還因為說太狠急過眼，保持了好長一段冷戰。

蘇曉檣還在看著頭頂的路燈，米黃色的飛蛾交錯著撞向燈罩，回旋縈繞直至最后垂直的降落，砰砰作響，卻是永不停歇。

沒人搭理的時候，她一個人坐著就像夏季的冰鎮可樂，還摻著冰塊，散著冷氣。

直到這時，路明非忽然意識到蘇曉檣的人設似乎還包括了一點高冷。畢竟平常見她不是在破防就是在破防的路上，確實和這個屬性搭不上邊。

“白色襯衫背帶褲，怎么，你想謀逆坤哥的皇位不成。”

她總算沒有背些他聽都沒聽說過名牌，只是簡單的穿了一條淺藍色的背帶褲，正中一個大大的工裝口袋。

倒是沒啥青春洋溢的感覺，畢竟總覺得那像是藍胖子的神奇口袋，可以從中掏出任何想要的東西。比如，一桌子烤串。

意料之中的白眼，蘇曉檣低斜著頭把菜單推了過來，不知道是在看地磚的紋路還是數磚縫。

“看看吃點啥，等會兒去那邊冰柜里挑。”

“隨便點，這次我請。”

這倒是給她嚇了一跳，只見她微微側頭，瞇著眼睛大概是驚疑不定地開口，“什么事，情感咨詢？”

這家伙是真藏不住事，燕國地圖未免短的有些出奇了，也不知道哪里聽的風聲。

路明非思索了片刻，不知從何開口。事已至此，那就先干飯。照例是牛羊肉串、蒜蓉茄子、烤魷魚、雞中翅、韭菜，再來一瓶冰鎮大可樂。

點完菜腦子總算有了些余裕。

“表白失敗了而已，不過我臉皮厚遭得住，無所謂啦。”

她眼睛閃爍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動容，不知道是驚疑亦或是慶幸。

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么總用湖水比喻眼眸，像是三月春風輕拂水面，新綠楊柳蕩起碧波。

“誰啊誰啊，和我說說唄。”

那雙眼睛忽的就盯住了他，濕漉漉的目光撲閃撲閃著，著實讓人難以拒絕，一股子八卦和吃瓜的氛圍彌漫開來。

“一個你不認識的女生。”

“哦……”尾音拖得老長，遺憾和不甘快要溢出來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煩躁，撓了撓頭，鬼使神差地補了句，“別的班的女生，覺得挺好看就說了。實際上都不認識，我是她反正挺尷尬的，莫名其妙冒出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說喜歡你，正常人都很難理解好吧。”

這次倒是直接樂的笑出了聲，她迅速打量了他一番，正對上他鄙夷而無可奈何的目光。似乎是感覺有些不雅，便用手掩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最后大概是實在忍不住了，索性自暴自棄地趴在桌上，肩膀仍是止不住的顫抖。

“也…也是，就你這情商，必…必不可能…比我先脫單。”蘇曉檣的聲音被蒙得有些褪色，斷斷續續的，興許是真的憋不住了。

“這些已經做好了，趁熱先吃，剩下的馬上就來。”

老板是位上了年紀的面善人家，吆喝聲很有走街串巷的小販味兒。朝他們略微咧嘴，臉上的皺紋也帶了幾分笑意。

“慢慢吃嗷。”說罷便往后廚去了。

鐵盤上桌，她總算沒了遮掩。似乎是正戳在笑點上，又大抵是確實惹人發笑，她竟笑的眼角泛著水光。

也許是對他的視線有所察覺，蘇曉檣趕忙用手肘在臉上來回涂抹，如此更顯得欲蓋彌彰。有點像她家的三花洗臉，只可惜三花不認他，之前上手還差點破皮。

肉串刷上了辣醬，刺的口腔發麻。鐵簽落在桌上發出沉悶的扣響，此時再用可樂漱漱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畢竟小鎮風味重麻重鹽，對挑剔的人來說失了食物原本的味道是一大敗筆，但倘若嘗不出重味又怎么與寡淡的日常區分開呢。

“你高中打算去哪？”她還嚼著呢，講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仕蘭中學？之前招生辦說可以免學費，競賽成績還可以的話有獎學金。”

她拽著串的動作忽的一頓，也許是簽子黏肉了。路明非不禁懷著最大的惡意揣測，也許是帶著油污劃拉到嘴角，留下兩條明顯的印痕。

“你之前不是說上公辦。”

“此一時彼一時嘛。”

興許是調校好了位置，第二次便很干脆的整根拔出。有些讓人失望，他被迫放棄了準備零幀起手，直接進入丑照連拍模式的念頭。

給她整雙筷子吧，不然惦記著形象扒拉半天也吃不上兩口肉。

“要不再加點，感覺沒吃兩口。”

飯桶總是在此時心意相通，“這不好吧。”蘇曉檣偷偷咽了口唾沫大概以為沒人發現，甚至還在微微搓著手。

“那就再來一點。”她把手提至與臉齊平，閉上一只眼，比劃了道不知道是一厘米還是多少的口子，依舊是木著臉卻有一種俏皮的感覺。

他沒有什么難過的，今天早上老爸鄭重地宣布要升職加薪，準備出去旅游慶祝一下。

老媽卻是橫了一眼，比了個噓的手勢，在一片噤聲中繼續與招生辦聊著入學事宜。

他已被幸福團團包圍，只是再無一日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