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夜霧裹著雪梅香滲入石縫,莫言梔借著窗欞漏下的月光,用雪梅簪在石壁刻下狼頭圖騰。簪尖劃過之處,石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青色的紋理——那是他故意模仿的北狄巫蠱標記,每一筆都藏著七皇子私莊的布防圖細節。
“咔嗒。”暗窗外傳來極輕微的金屬碰撞聲。莫言梔手腕一翻,簪尖刺入掌心,鮮血混著石粉抹在狼頭圖騰的左眼,形成詭異的血色淚痕。他知道,時南嶼正隔著窗紙觀察,袖中狼頭令牌碎片與這圖騰的缺角,必然能拼出完整的北狄王室徽記。
“在刻什么?”時南嶼的聲音從暗窗外傳來,帶著雪梅香的清冽。莫言梔抬頭,看見窗紙上映出他玄色衣袍的剪影,袖口銀線龍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畫給北狄人看的路標。”莫言梔故意將簪尖指向圖騰右眼,那里嵌著半枚從阿硯藥碗底取下的碎瓷——瓷片上的狼頭缺角,正是時南嶼令牌碎片的形狀。他算準了時南嶼會識破這處“破綻”,從而引出隱藏在七皇子黨羽中的北狄細作。
時南嶼沉默片刻,窗紙上映出他抬手的動作,狼毫筆桿輕輕叩擊窗欞:“北狄狼頭圖騰的左眼該是三圈渦紋,你刻成了北斗七星。”筆桿頓了頓,精準點在莫言梔掌心的傷口上,“用自己的血畫路標,不怕引來真正的狼?”
莫言梔猛地抽手,鮮血滴在圖騰右眼的碎瓷片上。他預想中的血祭反應并未發生,反而看見時南嶼袖中滑出半枚令牌——碎片邊緣的蛇牙凹痕,與碎瓷片的缺角嚴絲合縫。十八年前的記憶突然刺痛腦海:父親擋箭時,箭鏃擦過自己鎖骨,飛濺的碎瓷片上確實帶著蛇牙痕跡,而眼前的碎瓷,正是當年那枚毒箭的箭鏃殘片!
“你早就知道這碎瓷的來歷。”莫言梔的聲音發顫,“十八年前射傷我父親的毒箭,箭鏃被你藏在了詔獄的藥碗底!”
時南嶼沒有回答,窗紙上的剪影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明日辰時,十指連心刑。”莫言梔盯著暗窗,直到雪梅香徹底消散,才發現狼頭圖騰的右眼下方,多了一道極淺的刻痕——那是時南嶼用狼毫筆桿劃出的“忍”字。
十指連心刑具擺在刑室中央,九根鐵簽閃著寒光,唯獨最粗的那根裹著雪梅香的布條。莫言梔被按在刑架上,看見典獄長往鐵簽上涂抹墨綠色藥膏——藥膏中混著“幻星砂”粉末,與七皇子逼供時用的毒藥一模一樣。
“殿下有令,先從左手食指開始。”典獄長舉起鐵簽,藥膏滴在莫言梔指甲縫里,瞬間傳來灼燒般的劇痛。他咬牙忍住,余光瞥見暗窗縫隙里閃過玄色衣角——時南嶼果然在觀察,而鐵簽上的雪梅香布條,正隨著自己的掙扎,慢慢露出底下的金瘡藥痕跡。
這藥膏里有龍涎香!時南嶼想讓我在幻覺里看見通敵證據!他故意用頭撞向刑架,鮮血濺在鐵簽的雪梅布條上,金瘡藥與龍涎香混合,竟在布條上顯影出半幅地圖——正是七皇子私莊的密道分布圖。
典獄長臉色一變,猛地抽出鐵簽。莫言梔趁機看向暗窗,窗紙上的剪影正用狼毫筆在紙上疾書,筆尖劃過之處,與自己掌心的血符軌跡完全一致。他這才驚覺,時南嶼讓自己受刑,實則是用“幻星砂”的毒性激發血符顯影,而鐵簽上的雪梅金瘡藥,早已中和了毒藥的致命成分。
“繼續。”時南嶼的聲音從暗窗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典獄長咬咬牙,將鐵簽對準莫言梔的中指,卻在刺入前一刻,被一道勁風擊中手腕。莫言梔抬頭,看見一支狼毫筆釘在刑架上,筆桿纏著的雪梅布條里,掉出一枚刻著“忍”字的玉扣。
“殿下有令,換刑。”親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用寒冰鎖測試其忍耐力。”莫言梔被拖到刑室角落的冰池邊,鎖鏈浸入冰水的瞬間,鎖骨處的血紋突然灼燒起來——冰水中竟摻著七皇子獨有的龍涎香!他猛地看向暗窗,窗紙上的剪影正將一塊狼頭令牌碎片放入懷中,碎片邊緣的蛇牙,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時南嶼!你想凍死我!”莫言梔嘶吼著,故意讓鎖鏈劃傷手臂,鮮血滴入冰水。龍涎香遇血產生詭異的反應,冰水表面浮現出北狄文字——那是七皇子生母與北狄王庭的密信內容,而時南嶼放入懷中的令牌碎片,正是激活這些文字的鑰匙。
“忍耐力不錯。”時南嶼的聲音帶著一絲贊許,暗窗外傳來布料摩擦聲。莫言梔趁機將掌心的血符按在冰池邊緣,血符遇冷凝固,顯影出七皇子私莊的糧窖坐標。他算準了時南嶼會回收這些證據,從而將計就計,引出私莊里的北狄細作。
“拖下去。”時南嶼下令,窗紙上的剪影消失在黑暗中。莫言梔被扔回牢房時,發現稻草堆里多了一塊帶血的布條——正是刑具上的雪梅布條,布條內側用指甲刻著“三日后,私莊糧窖,狼頭箭鏃。”
“阿硯?”莫言梔握緊布條,聞到上面熟悉的莫家暗衛藥草味。他突然想起刑室冰池里的龍涎香,那味道比七皇子常用的更淡,反而像時南嶼故意稀釋后,用來激發血符顯影的引子。而“十指連心”刑中,鐵簽上的金瘡藥與“幻星砂”相克,看似施刑,實則是為了讓自己在劇痛中保持清醒,從而識破七皇子的密信詭計。
“時南嶼,你還要瞞我多少事?”莫言梔用雪梅簪刮開石壁上的狼頭圖騰,露出底下暗藏的北斗七星——那是莫家暗衛的求救信號,而時南嶼每次隔窗觀察,都故意忽略這處標記,只為讓七皇子的細作相信,自己真的在與北狄人勾結。
三更梆子響過,莫言梔聽見暗窗外有極輕微的腳步聲。他假裝睡去,感覺有人從窗縫塞進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半枚狼頭令牌和一支燼雪筆,筆桿上刻著母親的雪梅紋。布包底層用鮮血寫著:“七皇子細作已盯上你,按圖索驥,引蛇出洞。”
筆跡是時南嶼的,而血水中混著雪梅香——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熏香。莫言梔握緊令牌,突然想起父親日記里的一句話:“雪梅香起時,便是故人歸。”難道時南嶼與母親的交情,遠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莫公子,”阿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殿下讓您看樣東西。”莫言梔開門,看見阿硯捧著一個木匣,匣中躺著一支弧刃箭,箭鏃上的蛇紋與自己鎖骨疤痕完全一致,而箭桿上刻著母親的雪梅紋。
“這是……”莫言梔的手劇烈顫抖。阿硯低聲道:“十八年前,莫夫人用這支箭替您擋下了致命一擊,箭鏃擦過您的鎖骨,而時南嶼殿下……”他突然咳嗽起來,鮮血滴在箭桿的雪梅紋上,顯影出一行小字:“時南嶼左臂之傷,實為替莫夫人擋箭。”
莫言梔猛地抬頭,看見時南嶼站在走廊盡頭,玄色衣袍上落滿雪梅香的花瓣。他終于明白,時南嶼忍受“十指連心”刑的觀察,故意用龍涎香冰水激發血符,甚至讓自己刻下北狄圖騰,都是為了讓七皇子的細作相信,自己是通敵叛國的棋子,從而將十八年前的陰謀鏈條,一點點拽出水面。
“時南嶼,”莫言梔捧著弧刃箭,聲音哽咽,“你早就知道七皇子的細作在詔獄,所以才用我做餌,對不對?”
時南嶼走近,狼毫筆桿輕輕點在箭桿的雪梅紋上:“這支箭,本王替你保管了十八年。”他頓了頓,看向莫言梔鎖骨處的血紋,“明日去私莊糧窖,帶上它。七皇子的狼頭箭鏃,該物歸原主了。”
莫言梔望著他的眼睛,第一次在那冰冷的瞳孔里,看到了深藏的痛楚與溫柔。他終于讀懂了時南嶼的用意:詔獄的酷刑是保護,暗窗的窺影是布局,甚至讓自己刻下北狄圖騰,都是為了在七皇子的細作面前,坐實通敵的假象,從而引出真正的幕后之手。
“我明白了。”莫言梔握緊弧刃箭,箭桿的雪梅紋硌著掌心,像母親當年的體溫,“三日后私莊糧窖,我會讓七皇子的細作,把十八年前的真相,一筆一筆刻在狼頭箭鏃上。”
時南嶼沒有說話,只是從袖中取出半枚狼頭令牌,與莫言梔手中的碎片拼接。狼頭雙眼的紅寶石驟然亮起,投射出母親的影像:她手持弧刃箭擋在年幼的莫言梔身前,而時南嶼從背后抱住她,用左臂擋下了致命的一箭。箭鏃穿透兩人身體的瞬間,蛇毒注入時南嶼手臂,而母親將半枚狼頭令牌塞進莫言梔懷中。
“原來……”莫言梔看著影像,淚水涌出,“十八年前擋在我身前的,不止父親,還有母親和你。”
時南嶼默默收起令牌,玄色衣袍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七皇子的細作以為孤在利用你,卻不知從他們母親射出那支箭開始,孤就已經將計就計,用十八年的時間布下了一個反殺的局。”他頓了頓,看向莫言梔掌心的血符,“你的忍耐力,比孤預想的更強大。”
莫言梔低頭,看見掌心的血符在燭火下顯影出完整的北狄密信——七皇子生母當年不僅偽造江岸案,還在詔獄布下了十二處暗哨。而時南嶼讓自己受“十指連心”刑,正是為了用劇痛激發血符,從而繪制出這張暗藏殺機的細作分布圖。
“這盤棋,該收場了。”時南嶼轉身走向暗窗,雪梅香的余味在空氣中彌漫,“明日糧窖,本王會讓你看清,誰才是真正的執棋者。”
莫言梔望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弧刃箭,箭桿的雪梅紋在月光下閃著淚光。他知道,時南嶼用十八年的隱忍做劫子,以詔獄的酷刑為棋盤,而自己此刻握著的,不僅是母親的遺物,更是揭開所有真相的關鍵一子。
牢房外,時南嶼靠在石壁上,從袖中取出母親當年的雪梅暗扣,扣上刻著一行小字:“燼雪融時,江岸雪晴。”親衛低聲道:“殿下,七皇子的細作已經鎖定莫言梔,私莊糧窖恐怕有埋伏。”
時南嶼將暗扣收好,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孤等了十八年,就是為了這枚劫子能破局。莫言梔越是接近真相,七皇子就越會露出馬腳。”他望向莫言梔的牢房,雪梅香的霧氣在窗欞上凝結成霜,“告訴阿硯,準備好狼頭箭鏃,明日糧窖之會,該讓七皇子看看,什么叫做以彼之道,還彼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