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來的妖霧尚未散盡,秦嶺深處的寒潭便結了層薄冰。凌塵踩著碎石靠近水邊,手中攥著用鎮魂令碎片打磨的魚叉——自長安城破后,他便循著玉佩的溫熱,一路往西南荒山行去。
潭水幽藍如淬了霜的琉璃,卻在他靠近時突然泛起漣漪,三道赤鱗水蛇破水而出,毒信吞吐間已纏上他的腳踝。
“找死!“凌塵魚叉橫掃,卻在觸碰到蛇身時驚覺掌心刺痛。水蛇鱗片上竟刻著微型聚靈陣,正瘋狂汲取他體內氣血。劇痛中他踉蹌后退,腳底一滑跌入冰潭,刺骨寒意中卻聽見冰層下傳來清越鳳鳴。
抬眼望去,三尺長的白鯉正被七道水蛇絞纏,魚鰭拍打出的水花里,竟隱約可見金紅相間的龍鱗紋路。寒潭之底突然亮起星點熒光,凌塵看見白鯉眼中倒映著自己的面容——與記憶中母親臨終前的畫卷里,那個龍首人身的男子有七分相似。魚叉脫手的瞬間,他本能地伸手抓住白鯉尾鰭,掌心的“鎮“字胎記突然發燙,潭水竟在他指尖凝成冰刃,將水蛇斬成碎鱗。白鯉趁勢甩尾,魚尾掃過凌塵眉心時,他腦海中炸開大片水幕幻象:云霧繚繞的水晶宮闕里,戴九旒冠的龍君將半片鱗甲按進少女心口,而那少女腕間,正戴著與他玉佩同款的青玉鐲。
幻象消失的剎那,白鯉已化作身著白紗的少女,發間金鱗閃爍如碎鉆,掌心托著枚泛著雷光的鱗甲:“公子可是姓凌?這是家母當年留給人族幼崽的應龍鱗。“凌塵指尖顫抖著接過鱗甲,忽覺丹田處有熱流翻涌。
三日前在長安城使出的水幕斬,此刻竟能隨心所欲地在掌心凝聚。他望向少女頸間的銀鈴,鈴聲與鎖妖塔崩塌時的龍吟一模一樣——原來那日鐘聲里的龍類低吟,正是這尾白鯉在千里之外的呼喚。
“我名白綾,乃涇河龍王幺女。“少女指尖劃過潭水,冰面竟浮現出長安城廢墟的倒影,“三日前鎖妖塔崩,父親留下的傳訊鱗突然發燙,說有位身具龍血的少年會來此處......“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可等我尋來,卻見寒潭周圍布滿歸墟符文,定是天庭那群偽善者怕龍人族裔覺醒,想借水蛇絞殺于你!“
話音未落,潭水突然沸騰。九道水桶粗的水柱破水而出,每道水柱頂端都懸浮著刻滿誅龍咒的青銅鼎。白綾臉色劇變:“是天庭的鎖龍井衛!他們竟能驅動龍族禁器'九淵鎮海珠'......“話未說完已被水柱掃中,銀鈴墜地的脆響里,她重新化作白鯉跌入潭底。凌塵只覺胸腔劇痛,低頭竟看見胸口浮現出半透明的鱗片紋路。握著應龍鱗的手掌突然爆發出強光,寒潭之水應聲而起,在他周身凝成三尺水盾。
那些本該鎮壓龍族的青銅鼎,此刻在水盾上撞出刺目火花,卻再難寸進分毫。“原來......母親是龍女......“凌塵低語著將應龍鱗按在眉心,霎時腦海中涌入大量信息:控水訣的三式真解、感應水脈的方法、甚至如何在水下呼吸——這些本應刻在龍族秘典里的術法,此刻卻如本能般清晰。
他伸手接住墜落的白綾,魚尾在他掌心輕輕一拍,竟在冰面上踏出一條直通潭底的水徑。潭底石穴中,半截斷碑在熒光中若隱若現。碑身刻著“大胤太子與涇河龍女合葬于此“的古字,旁邊散落著半幅畫卷,畫中男子面容竟與凌塵分毫不差。白綾化作人形撿起畫卷。
“這便是你父親與家姐的定情信物。當年天庭忌憚人龍通婚,派神將屠了龍族支脈,唯有你被凡人獵戶收養......“她的指尖撫過畫卷上的裂痕,“現在歸墟之力卷土重來,他們怕你覺醒龍脈,所以先一步毀掉鎖妖塔,想嫁禍給妖族!“當凌塵將應龍鱗融入血脈的剎那,寒潭之水突然逆流而上,在天際凝成巨龍虛影。遠在千里之外的酆都鬼城,正在勾魂的無常謝必安突然抬頭,手中的生死簿上,“凌塵“二字正被龍形墨跡反復沖刷。
收好斷碑殘片時,凌塵發現碑底刻著組星圖,與白虎甲胄下的泥漿星圖完全吻合。白綾解釋這是上古巫族的“歸墟定位陣“,專門追蹤擁有特殊血脈的生靈。而她贈予的應龍鱗,不僅能控水,更能在關鍵時刻抵擋三次致命傷。
臨別前,白綾將銀鈴系在凌塵腰間:“此鈴可召喚涇河余部。若遇水難,搖動三下即可......“話未說完,潭面突然傳來巨響,九淵鎮海珠的光芒更盛。凌塵將她推入石穴密道,自己則握著魚叉逆水而上,應龍鱗在額間綻放藍光,竟將整座寒潭的水凝成冰刺,射向天空的青銅鼎。冰刺爆開的瞬間,他看見云端有金甲天兵持鏡窺探,鏡中倒映的赫然是自己逐漸鱗化的手臂。
寒潭恢復平靜時,凌塵掌心躺著兩枚發光物體:一枚是徹底融入血脈的應龍鱗,此刻化作腕間銀藍色的鱗片紋身;另一枚是從青銅鼎上震落的碎玉,上面刻著“斬龍臺“三個字。暮色中的秦嶺傳來狼嚎,凌塵望著懷中的斷碑殘片,終于明白父親臨終前那句“你母親去了該去的地方“是何含義。
龍血在體內沸騰,腰間銀鈴隨風輕響,而遠處山腳下,一隊頭系紅繩的鬼差正踏霧而來,手中鎖鏈泛著勾魂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