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女”三個字一出口,三個女孩的身體,都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
恐懼如同潮水,重新漫上她們的臉。
“我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云澤里的女……女鬼,一直要害人,很多出去打魚的人,都被她害了。”
殷晴的聲音都在發抖:“哥,你別去惹她,望川女很厲害的!村佬說,望川女以前是這片云夢澤的河神,每年都要娶親,專門挑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男人,現在成了鬼,也專門殺年輕男人……”
“村佬?”
殷舟捕捉到這個關鍵的稱呼。
“他知道很多嗎?”
“嗯……”
殷晴想著,點點頭,“村佬是村里活得最久的人,他什么都知道。還有……還有鎮上的小道爺,應該也知道!”
“小道爺?”
“是光明山來的仙師,”
殷漣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敬畏,“他一個月才來我們村里一次,賣平安符。只有小道爺的符,才能擋住望川女。”
一聽這個,殷舟就有點想笑。
他是見過那符的,就憑那張一碰就碎的破紙,想擋住望川女?
那什么小道爺,八成就是用符騙錢。
與那胡先旭一個德行。
這些道士,恐怕根本沒什么好人。
“這兩個人,要去哪里找?”殷舟又問。
大丫殷晴想了一會兒,道:“村佬白天會去鎮上,在碼頭幫人看船。小道爺……小道爺就一直在鎮上,他有個小道觀……”
村佬……小道爺……。
殷舟在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名字。
看來,想要解決那個女鬼,就必須先去找找這兩個人,打聽打聽。
不過,那個小道爺,不知是什么實力,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穿自己的身份。
所以……最好是先問問這位村佬。
“哥,有件事……”
就在這時,殷晴,也就是大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囁嚅著開口,打斷了殷舟的思索。
她臉上帶著幾分愧疚,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布包,雙手捧著遞到殷舟面前。
“這是……是翠蓮姐家退回來的錢。我昨天去借米,她娘……她娘說,這門親事不作數了。”
她低下頭,聲音越說越小。
“不過錢還沒用完,哥,你別擔心,我們再想辦法湊湊,一定能把嫂子再娶回來的。”
殷舟看著那個布包,又看了看大丫臉上那小心翼翼的表情。
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昨天發生了什么。
本體的感知,讓他對這具分身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看”到了大丫是如何在那什么翠蓮家門口,被那個臃腫的婦人指著鼻子羞辱。
也“聽”到了那些刻薄入骨的話。
同時,也看到了那個甚至都沒出門的翠蓮。
那女人長相尖酸刻薄,心地也是如此。
連給福妃珠妃她們提鞋都不配,也想嫁給他?
娶回來?
殷舟搖搖頭。
他沒有接那個布包,只是淡淡地開口:“你拿著吧,待會兒去買點肉吃。”
“啊?”
三個女孩同時愣住,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買……買肉?”
大丫殷晴結結巴巴地問,以為自己聽錯了。
“哥,這錢是給你娶媳婦的……”
“不必了,先去買肉。”
殷舟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我要吃肉。今天就要吃。”
其實他當然不餓。
這具身體,也完全可以不餓。
不過,眼前這三個黃豆芽,卻確實需要多吃點肉來補一補。
“可是哥……你不娶翠蓮姐了嗎?不要媳婦了嗎?大家都說,哥你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二丫殷悅小聲地問,大眼睛里滿是困惑。
“不……娶也可以,不過,不是那什么翠蓮。”
殷舟靠在身后的破墻上,冷笑了一下:“她還配不上我。”
他目光掃過三個妹妹那茫然的臉,淡淡說道。
“只有這世上最好的女人。金枝玉葉,鳳冠霞帔,那才能配得上我,你們懂了嗎?”
三個妹妹顯然不知道哥哥在說什么胡話。
但知道哥哥剛從鬼門關回來,也不敢刺激他。
于是只能點點頭。
“懂……懂了……”
“我配不上你?就憑你?一個連魚都打不明白的廢物!”
就此時,一個尖利的女聲,如同利箭,穿透薄薄的木門,刺了進來。
“你給我滾出來!”
說著,家里那扇門。
當即被拍得啪啪作響。
而后,甚至直接被推開。
門外,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的年輕女子,正雙手叉腰,滿臉怒氣地站在那里。
正是這具身體那所謂的未婚妻,翠蓮。
“你有臉說這種話!你要是真有本事,你那三個妹妹會跟著你餓肚子?連隔壁家那三個沒你大的小子,都比不過,口氣還大得很,我翠蓮當初瞎了眼答應嫁給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敢嫌棄我?”
她罵得唾沫橫飛,引得周圍鄰居又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
殷舟緩緩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有事?”
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身形干瘦,皮膚粗糙,顴骨高高聳起,嘴唇削薄,一雙眼睛里透著精明與刻薄。
放在東宮,連當個灑掃的宮女都不配。
殷舟越看越覺得厭惡。
翠蓮被殷舟一句有事,又給激得一惱怒起來。
當即瞪大眼就要說話,但剛迎上殷舟的目光,她心里卻猛地一沉。
只見那雙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像兩口幽深的古井,死寂、漠然、冰冷。
那雙眼睛,還是以前的眼睛。
那張臉,還是以前的那張臉。
但不知為什么。
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卻順著她的脊椎猛地竄上天靈蓋。
翠蓮只覺得好像被什么猛獸盯上,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刻薄咒罵,就像被冰封住一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甚至不敢再與殷舟對視,狼狽地移開目光,原本的氣焰消弭無形。
“我……我是來拿我東西的!”
翠蓮再度開口,聲音都小了很多。
“什么東西?”
殷舟的聲音依舊平淡。
“梳……梳子,我給你的那把梳子。”
“梳子?”
殷舟皺眉,他當然不知道什么梳子。
翠蓮見他一副莫名的樣子,臉頰漲紅,但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后面的罵聲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再那樣叫囂,只能壓著火氣解釋。
“就是……就是我們定親的時候,我給你的那把桃木梳!我們的定情信物!”
“……”
殷舟一肚子無語,懶得再跟她廢話:“自己找。”
語氣中滿是不耐。
翠蓮終于忍不了了,聲音又大起來:“這是你家,我怎么知道放在哪里了!”
殷舟皺眉,正欲發作。
“翠蓮姐!”
大丫殷晴在此時站了出來,她先是深深地看了殷舟一眼。
但接著,便快速收回目光,又看向翠蓮,連忙開口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在哪里。”
說著,殷晴起身,急急忙忙走過去,從一個柜子中,將東西找出來,遞給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