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鬼見愁飄著細雪，茅屋檐下掛滿了紅燈籠。

周到踩著木凳，將親手寫的春聯貼在門框上：“靈田星輝照錦繡，仙禽瑞氣迎新春”。

橫批“一人一雞”——與去年一模一樣。

“咯！”阿基不滿地啄了啄他的后頸。

“好吧好吧。”周到笑著跳下凳子，研墨添筆，在橫批旁畫了個小小的星紋，“這下滿意了？”

阿基昂首審視片刻，突然噴出一縷金紅真火。

火焰掠過春聯，星紋頓時泛起微光，與它羽翼上的圖案交相輝映。

暮色漸濃時，鐵鍋里燉著的“翡翠白玉湯”咕嘟作響。

這是用最后三株共生白菜與水晶靈米熬制，湯色清亮如琥珀。

案板上擺著金黃油亮的年糕，表面嵌著阿基最愛吃的毒蠅傘干片。

“開飯！”

周到擦了擦手，給阿基專用的青玉碗里盛滿佳肴。

走地雞如今體型已如孔雀大小，卻仍固執地蹲在它專屬的小草窩里，金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子時將至，青云主峰方向突然升起萬千流光。

護山大陣暫時解除禁制，各色煙花在夜空中綻開——

劍修們用劍氣凝成游龍彩鳳，丹修催動火系法術化作漫天金雨，最壯觀的是靈獸堂的百獸賀歲，數十只靈禽拖著流光溢彩的尾焰，在云層間勾畫出巨大的福字。

“又一年了啊。”

周到裹著月華袍坐在門檻上，阿基溫熱的羽翼貼著他身側。

夜風帶著硝煙味掠過臉頰，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自己還是個為幾顆下品靈石發愁的外門弟子。

阿基似有所感，輕輕蹭了蹭他的肩膀。

識海中的同心契傳來溫暖的情緒波動，像一泓溫泉漫過心田。

……

大年初一的晨光格外明媚。

周到換上新漿洗的青色弟子袍，阿基的金冠上系著紅綢帶，尾羽還特意用精油擦拭過，陽光下流轉著虹彩。

“先去靈獸堂。”周到清點著拜年禮盒，“蘇師姐上次送的百獸奶糖，小雪肯定喜歡。”

阿基聞言，從羽毛下抖出個小布包，里面是它偷偷收集的星紋毒蠅傘孢子粉，對靈獸有奇效。

第一站卻撲了個空。

靈獸堂大門緊閉，值守弟子說蘇婉帶著雪玉兔回老家探親了。

周到只好將禮盒交給雜役，轉道前往靈膳堂。

“周師弟！”劉執事老遠就揮著鍋鏟迎上來，“正念叨你呢！”

圓臉執事硬塞來一食盒八寶聚氣酥，又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聽說你接了琥珀花的活兒？老方昨晚喝多了，哭訴押上了全部私房錢……”

第三站的玄劍峰倒是熱鬧非凡。

柳飄零在練武場演示劍法，見到他們便收勢躍來：“凌師兄閉關未出，但特意留了年禮。”

她遞來個劍匣，里面整齊碼著十二道金系符箓：“催動可化劍氣，專破土木系屏障——種花時或許用得上。”

劍氣？種花？

搭嗎？

畢竟是人家的心意，周到含笑卻之不恭。

行至庶務堂時已近晌午。

趙執事滿臉堆笑地迎出來，腰間新換的玉帶扣價值不菲：“周師弟現在可是大紅人啊！聽說七長老連珍藏的《百花譜》都借給你了？”

周到眉毛一挑，面上卻不動聲色：“師尊厚愛，弟子慚愧。”

他分明記得那本書是偷偷從藏書閣借閱的。

直到夕陽西斜，一人一雞才磨蹭到百草閣。

七長老正在藥圃修剪一株靈參，雪白的長眉上還沾著泥星。

“弟子給師尊拜年。”

周到規規矩矩行三跪九叩大禮，阿基也跟著低頭作揖，只是翅膀尖始終保持著警惕的弧度。

“起來吧。”七長老的目光在阿基華麗的羽翼上停留片刻，“星紋天成，金冠三分，看來蛻變得相當成功。”

他甩出個紅包：“拿去置辦些靈土，種你那寶貝花兒。”

回程的山路上，周到拆開紅包，里面竟是二十顆中品靈石！

阿基卻不安地啄了啄他的耳垂，指向靈石表面若隱若現的符文，貌似有法術的痕跡。

“果然……”周到冷笑一聲，將靈石單獨收進貼滿隔絕符的布袋，“先用著，回頭讓方執事幫忙凈化。”

……

大年初二，晨光尚未穿透云層，鬼見愁的東北角已亮起法術靈光。

周到按照玉簡記載，用玄劍峰的符箓圈出三尺見方的“金煞地脈”，中央擺著水晶栽培皿。

“溫度二十五度，濕度七成，PH值6.8。”周到掐訣維持著小云雨術，靈植視覺全開，“阿基，金屬性靈氣再濃三分。”

阿基金冠閃爍，對著栽培皿噴出一縷帶著星芒的真火。

火焰觸及皿底的玄劍峰符箓，頓時轉化成純凈的金靈氣，將第一顆琥珀花種子包裹起來。

【琥珀花種子·休眠狀態

活性：72%（偏低）

需求：金屬性靈氣＞40%

警告：發芽率不足三成】

“太難伺候了……”周到抹了把汗。

種子入土三天，光靈氣配比就調整了十七次。

昨夜好不容易有發芽跡象，今早又萎靡不振。

阿基突然跳到皿邊，赤紅喙尖輕輕點在水晶壁上。

一滴晶瑩毒液滲入土壤，種子表面的紋路頓時鮮活了幾分。

“以毒刺激？”周到眼睛一亮，“試試這個！”

他從儲物袋取出玉瓶，倒出三滴凌風給的“玄劍凝露”。

劍氣與毒素在土壤中交織，琥珀種子突然劇烈震顫，外殼“咔”地裂開細縫。

一株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鉆出，莖稈晶瑩如琉璃，兩片小葉呈半透明琥珀色。

“成了！”

周到剛歡呼出聲，嫩芽卻突然僵住。

葉片邊緣泛起焦黃，眼看就要枯萎。

阿基急得“咯咯”直叫，猛地啄破自己的爪子。

金紅色血珠滴在芽苗上，星圖紋路順著莖稈蔓延，竟暫時穩住了潰散趨勢。

“溫度！快調溫度！”周到手忙腳亂地翻看記錄，“發芽期要降到二十度！”

……

正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圓。

周到癱在茅屋門前，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

阿基也羽毛凌亂，尾羽掉了兩根金針。

十七天，三顆種子全軍覆沒。

第一株死于溫度驟變。

第二株潰于靈氣失衡。

最可惜的是第三株，明明長到三寸高，卻因阿基的毒液過量而晶化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