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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拍攝(6)

與丹·布雷納的通話,像一針強效的鎮靜劑,暫時撫平了凱蒂那因恐懼和絕望而瀕臨崩潰的神經。希望,不再是一個遙遠而抽象的詞匯,它變成了一個具體的名字——薩拉·詹金斯。一個成功的先例,一個活生生的、證明了逃離這座地獄并非不可能的證據。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她必須行動起來,為自己的生還,也為布雷納的救援,創造更多的可能性。

她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綁匪提到的那張紙條。它在她的腳邊。這意味著,她必須在這口狹小到令人發指的棺材里,完成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動作——轉身。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一股強烈的幽閉恐懼便再次攫住了她。但這恐懼,很快就被更強烈的求生意志所壓倒。她深吸了一口混濁的空氣,開始了這場與自己身體和囚籠的戰爭。

她先是將雙腿盡力蜷縮起來,膝蓋幾乎要頂到自己的下巴。然后,她用手肘和后背作為支撐點,艱難地、一寸一寸地,試圖將自己的身體側過來。

這是一個極其緩慢而痛苦的過程。

每轉動一度,她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的肩膀、髖骨,被粗糙的木板死死地卡住,每一次發力,都像是要將自己活活地擠碎、壓扁。汗水再次濕透了她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皮膚與木板之間那種黏膩、粗糲的摩擦感。有好幾次,她都因為用力過猛而導致肌肉抽筋,整個人僵在一種怪異而痛苦的姿勢里,動彈不得。

在這場折磨中,她感覺自己不像一個人,更像是一只被強行塞進瓶子里的、絕望的昆蟲。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終于完成了這個180度的翻轉,整個人面朝下地趴在棺材底部時,她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貪婪地呼吸著,胸口因為緊貼著木板而感到一陣陣的窒息。但她成功了。

她用顫抖的手,拿起了那個一直被她踩在腳下的紙團,和紙團旁邊的一個小小的、用防水布包裹著的東西。

她先是打開了那個防水布包。

里面有兩根手指粗細的塑料棒,是化學熒光棒。還有一個小巧的、看起來很廉價的塑料手電筒,以及一把同樣廉價的、帶著可伸縮刀片的工具刀。

這堪稱是一個“生存工具包”,雖然簡陋得可笑,但在這片黑暗的絕境中,卻不啻于一套精良的武器。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根熒光棒,按照記憶中的方式,將其彎折。只聽“咔”的一聲輕響,棒體內部的玻璃管破裂,兩種液體混合在一起,瞬間,一抹幽幽的、帶著病態美感的綠色光芒,亮了起來。

這光芒不像打火機那樣跳動、短暫,而是持續、穩定地照亮了她的整個世界。在這詭異的綠光下,這口棺材顯得愈發像一個來自恐怖電影的場景。

她將發光的熒光棒放在一邊,然后,才展開了那張被她揉成一團的紙條。

那是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面的字跡潦草而憤怒,是用英語寫的。

“我的名字是凱蒂·達文波特。我是一名美國記者。我來到伊拉克,并非為了傳播真相,而是作為美國政府的喉舌,一名文化間諜,為他們的侵略戰爭制造謊言……”

凱蒂只看了第一句,便感覺一股夾雜著憤怒和惡心的熱血,直沖頭頂。

這不僅僅是一份勒索信,這是一份自白書,一份投降書,一份對她作為一名記者的、畢生追求的職業尊嚴的、最惡毒的侮辱。他們不僅要她的錢,還要摧毀她的靈魂,讓她變成他們宣傳戰中的一個道具,一個可恥的叛徒。

她想起了布雷納的警告:“不要拍任何視頻,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會讓綁匪失去回旋的余地。”

她也想起了法蒂瑪那張布滿血污的、失去神采的臉。

拍,還是不拍?

用自己的尊嚴和原則,去賭一個活下去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還是堅守自己的底線,等待布雷納那同樣不確定的救援?

這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題。

凱蒂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小小的工具刀上。她拿起它,將刀片“唰”地一聲推了出來。冰冷的刀鋒,在綠色的光芒下,閃爍著一絲寒光。

她看著紙條上那些侮辱性的字句,牙關緊咬。

“去你媽的。”

她猛地揮動刀子,將那張紙條狠狠地劃成了碎片。

這個充滿反抗意味的動作,讓她感覺好受了一些。她重新奪回了一絲屬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主動權。

就在她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如何利用這些簡陋工具來自救時,一種奇怪的、之前從未有過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

那是一種輕微的、持續的“沙沙”聲,不同于沙子落下的聲音。它更輕,更……有機。像是什么東西,正貼著棺材的木板,在緩緩地爬行。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那聲音,似乎是從棺材底部的一個縫隙處傳來的。緊接著,一股淡淡的、混雜著泥土和腥氣的、屬于某種動物的體味,鉆進了她的鼻腔。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在這口被埋入地下的、密不透風的棺材里,怎么可能會有……別的活物?

她顫抖著拿起那個時好時壞的手電筒,按下了開關。

手電筒閃爍了兩下,亮了起來。她將光柱,緩緩地移向了聲音傳來的角落。

然后,她看到了。

在手電筒那蒼白的光柱下,一個布滿了菱形花紋的、三角形的腦袋,正從木板的縫隙中,緩緩地、試探性地探了進來。緊接著,是它那長長的、覆蓋著鱗片的身體。

那是一條蛇。

一條響尾蛇。

凱蒂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全身的汗毛,都像觸電般倒豎起來。

恐懼,一種比被活埋更原始、更直接、更具攻擊性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那條蛇,似乎并沒有立刻發現她。它慢悠悠地、完全地,鉆進了這口棺材,然后盤踞在了那個小小的角落里。它的身體,在手電筒的光下,泛著一種油亮的、令人作嘔的光澤。它的那雙黑色的、沒有瞳孔的眼睛,像兩粒冰冷的黑曜石,漠然地掃視著這個新的環境。它那分叉的、黑色的信子,“嘶嘶”地吞吐著,收集著空氣中陌生的氣味。

凱蒂的墳墓,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有了一個同伴。一個來自地獄的、隨時可能取她性命的訪客。

她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放緩到了極致。她知道,任何突然的動作或聲音,都可能激怒這個不速之客,招來致命的攻擊。

時間,再次靜止了。

她和那條蛇,一個在棺材的這頭,一個在那頭,陷入了一場詭異而恐怖的無聲對峙。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那被壓抑到了極限的心跳聲。她感覺自己不是躺在棺材里,而是躺在一片原始的、危機四伏的叢林中。

她不知道對峙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十分鐘。她的肌肉因為長時間的僵硬而開始酸痛、抽搐。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氧氣在消耗,她的精神也在被一點點地蠶食。

她必須行動。要么是它死,要么是她亡。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瓶幾乎被她遺忘的、只喝了一口的酒上。那是綁匪留下的、劣質的威士忌。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在她的腦海中成形了。

她開始了她一生中,最緩慢、最輕柔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用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動作,伸出手,拿起了那瓶酒。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那條蛇,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三角形的腦袋,微微轉向了她這邊。

凱T_y立刻僵住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人一蛇,再次陷入了對峙。

過了許久,那條蛇似乎失去了興趣,又將頭轉了回去。

凱蒂抓住機會,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控制力,緩緩地、緩緩地,擰開了酒瓶的蓋子。瓶蓋與瓶口螺紋摩擦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這一刻,聽起來是那么的刺耳。

幸運的是,那條蛇并沒有做出過激的反應。

凱蒂將瓶口傾斜,琥珀色的、辛辣的酒液,開始無聲地、緩緩地,流淌在棺材的木板上,向著那條蛇所在的方向,蔓延過去。

當酒液浸濕了蛇身下的木板,當那刺鼻的酒精味充滿了整個棺材時,那條蛇,終于被激怒了。它猛地抬起頭,尾巴末端的響環,開始發出“沙沙沙”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警告聲。

就是現在!

凱蒂毫不猶豫地拿起了Zippo打火機,將其點燃,然后,扔向了那片被酒液浸濕的區域。

“呼——”

一團藍色的火焰,轟然爆起!

酒精被瞬間點燃,火舌順著酒液蔓延的軌跡,瘋狂地撲向了那條響尾蛇。

“嘶——!”

響尾蛇在烈火的灼燒下,發出了凄厲的嘶叫。它瘋狂地扭動著、翻滾著,像一條來自地獄的、燃燒的鞭子,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胡亂地抽打著。

凱蒂驚恐地向后蜷縮,試圖遠離那團狂亂的火焰和死亡。

然而,在混亂中,她的腳,不小心踢到了那個放在角落里的手機。更糟糕的是,那瓶還沒蓋上蓋子的酒,也被她撞翻了。

更多的酒液,涌了出來,帶著火舌,向著棺材的各個角落,迅速蔓延。

轉瞬之間,她的求生工具,變成了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火焰,映紅了她那張寫滿了驚恐與錯愕的臉。

她剛剛驅逐了一個來自地獄的訪客,卻親手,將自己的棺材,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燃燒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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