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府邸，偏院。

這里曾是莫家的一處別院，如今，卻被孫家鳩占鵲巢，掛上了一塊殺氣騰騰的牌匾——賞善罰惡堂。

這，是孫家用來彰顯自己如今在清河城地位，私設的公堂。

韓陽孤身一人，踏入了這座充滿了囂張與不詳氣息的院落。

堂上，孫家的護衛分列兩旁，那名誣陷莫靈兒的山羊胡攤主，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主位上的一名管事哭訴。

韓陽的到來，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你就是那女賊的同伙？”主位上的管事，斜著眼睛，輕蔑地問道。

“我來，是為處理莫靈兒姑娘的事情。”韓陽的語氣，平靜無波。

“好說！”那山羊胡攤主立刻跳了出來，“那女賊偷了我的傳家寶‘量天尺’，還將其靈性污損。想要私了，可以！賠我一百靈石！否則，就等三日后，公堂之上，讓我莫家大小姐，在全城人面前，顏面掃地！”

一百靈石！

跟在韓陽身后，前來打探情況的莫峰，聽到這個數字，心都涼了半截。

他們賬上，總共也就剩下兩萬多靈石，這一開口，就是一百！

韓陽卻像是沒聽出對方的獅子大開口，他點了點頭，從儲物袋里，慢悠悠地，數出了一百塊下品靈石，放在了桌上。

“這里，是一百靈石。”

看到韓陽如此爽快，那山羊胡攤主和孫家的管事，都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爆發出貪婪的精光。

他們本以為還要費盡口舌，沒想到，竟是遇到了一個不懂行情的冤大頭！

山羊胡攤主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拿那些靈石。

“多謝惠顧！那……那我就不打擾了！”他拿了錢，轉身就想走。

“等等。”韓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錢，你拿了。那東西呢？”

“什么東西？”山羊胡攤主故作不解。

“我的意思是，”韓陽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我花了一百靈石，買下的，是你那所謂的‘傳家寶’。現在，錢貨兩訖，你是否應該，將那柄‘量天尺’，交給我？”

“你！”山羊胡攤主的臉色，頓時一變。

那量天尺，雖然不是什么珍品，但也是一件貨真價實的法器，至少也值個二三十靈石。他本想空手套白狼，既拿錢，又留東西，沒想到，竟被對方一語道破。

“那……那不行！我這是賠償款，法寶還是我的！”他開始胡攪蠻纏。

“是嗎？”韓陽冷笑一聲，“那這錢，我便不賠了。三日后，公堂之上，我倒想請城主府的執事們來評評理，看看這清河城，究竟是誰家的王法。”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之際，孫小川搖著折扇，從后堂，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吵什么吵？成何體統！”

他看清了場中的情況，又聽了管事的匯報，心中已是了然。

他看著韓陽，故作公允地說道：“這位先生說的，倒也有理。既然賠了錢，那物件，自然就該歸人家。”

他對著那山羊胡攤主，使了個眼色：“把東西，給他。”

山羊胡攤主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逆孫小川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地，將那柄量天尺，交給了韓陽。

韓陽坦然收下。

孫小川看著他，像貓戲老鼠一般，笑道：“好了，偷盜的事情，算是兩清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還不行。”韓陽搖了搖頭，“我錢也賠了，東西也拿了，是不是……該放人了？”

“放人？”孫小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誰告訴你，賠了錢，就能放人了？”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森然起來。

“偷盜是偷盜，但莫靈兒那個賤人，還敢當街對我這個孫家少主拔劍相向，意圖行兇！這，可是重罪！”

韓陽心中冷笑，果然，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他面無表情地問道：“那孫少主的意思是？”

“我孫小川，一向都很公正。”孫小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義凜然地說道，“她讓我受了驚，傷了我的心。這樣吧，你再賠我一百靈石，作為我的精神損失費。我，就放了她。”

“好。”

韓陽再次點頭，又從儲物袋里，數出了一百靈石。

莫峰在一旁，看得心都在滴血。

孫小川得意地收下靈石，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殘忍。

“錢，我收下了。但是人，我還是不能放。”

“你！”莫峰氣得就要拔劍。

韓陽卻抬手，攔住了他。

“孫少主，這是何意？”

“何意？”孫小川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了，我這個人，很公正。賞善罰惡，自有城主府來判決。如今，我莫家大伯莫無情，名義上，代管著城主之職。你說，他會怎么判？”

“至于這一百靈石嘛，自然是賠償給本少爺的損失費。你若是不服，可以去找莫城主告狀啊！”

他大笑著，揚長而去，留下一個充滿了絕望的死局。

韓陽沉默了片刻，對著那管事說道：“我想見一見莫靈兒。”

那管事伸出兩根手指，嘿嘿一笑：“二十靈石，帶你進去。”

……

孫家地牢，陰暗而潮濕。

韓陽在繳納了二十靈石的“探視費”后，終于在女監的深處，見到了莫靈兒。

昔日那個神采飛揚的大小姐，此刻，正穿著一身囚服，被鐵鏈鎖著手腳，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她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看起來，狼狽而又可憐。

那帶路的獄卒，打開了牢門，讓韓陽進去，還不忘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嘲笑：

“小子，你可真是個癡情種。為了個女人，白白花了二百多靈石，結果，連根毛都沒撈著。嘖嘖嘖，一看就是沒在江湖上混過的雛兒。”

韓陽沒有理會他。

他走進牢房，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里，渾身顫抖的身影。

“莫靈兒。”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莫靈兒猛地抬起頭。

當她看到韓陽時，那雙本已黯淡無光的眸子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她所有的堅強與偽裝，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對不起……對不起……”她撲了過來，隔著牢門，緊緊地抓著韓陽的衣袖，泣不成聲，“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中了他們的圈套……”

“那二百多靈石……那是我們好不容易才賺來的錢……全……全都被我給害了……對不起……”

她內疚到了極點，她覺得，是自己的沖動和愚蠢，毀掉了一切。

韓陽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那份責備，也化為了一聲嘆息。

他伸出手，隔著冰冷的鐵欄，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人沒事就好。”

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的溫柔。

“記住，凡是錢能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

這句平淡，卻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霸氣與安慰的話，讓莫靈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明明修為不高，身無長物，卻總能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予她最堅實的依靠。

莫靈兒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她那顆高傲的心，第一次，為一個男人，而劇烈地跳動。

但，她畢竟是莫靈兒。

她猛地扭過頭，擦干眼淚，用一種兇巴巴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傲嬌語氣，反駁道：

“誰……誰要你安慰了！我才沒有哭！”

“還有！什么叫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大事？你知不知道二百多靈石意味著什么！我們現在都快破產了！你這個笨蛋！蠢貨！竟然真的把錢給他們！你跟我一樣笨！”

她嘴上罵著，可那雙紅紅的眼睛，和那緊緊抓著他衣袖，不肯松開的小手，卻早已出賣了她內心的感動與依賴。

韓陽笑了笑。

“放心，我說了，山人自有妙計。”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想辦法，把你，堂堂正正地，從這里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