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篝火在穿堂風(fēng)中茍延殘喘,火苗舔舐著僅存的枯枝,發(fā)出噼啪的微響,將三個疲憊的身影拉扯在布滿灰塵與蛛網(wǎng)的神像殘軀上。雷震在柳木夾板固定下,呼吸雖弱卻有了規(guī)律,每一次吸氣時的骨擦音像鈍鋸刮木,牽扯著張鐵牛緊繃的神經(jīng)。趙東明靠在冰冷的石基座上閉目調(diào)息,肩頭血痂在微弱光線下泛著暗沉的光澤,丹田深處蝕脈散的余毒如同跗骨冰蛭,隨著每一次心跳啃噬著殘存的暖意。冰冷空氣中,那枚玄鐵令的棱角隔衣硌在胸口,其上昆侖山脈的刻痕仿佛帶著無聲的重量。
廟堂的死寂被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驟然撕碎!
殘存的半扇廟門轟然化作漫天激射的木屑,裹挾著凜冽的寒氣與細(xì)碎的冰晶,如同霰彈般席卷而入!七道裹挾著濃重血腥氣息的黑影,踏著門外肆虐的風(fēng)雪與紛飛的木渣,如同地獄里掙脫束縛的惡鬼,瞬間堵死了破廟唯一的出口,投下的陰影幾乎吞噬了搖搖欲墜的篝火光芒。
為首者,宛如一座移動的鐵塔!臉上覆蓋著猙獰的烏蟒刺青,從額角扭曲盤繞至脖頸,在昏暗跳躍的火光下,那刺青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暴虐氣息。他雙手各持一柄碗口大小的鏈錘,黝黑沉重的鐵鏈如同毒蟒般纏繞在肌肉虬結(jié)、青筋暴突的小臂之上,錘頭布滿參差交錯的尖刺,沾染著凝固發(fā)黑的血痂與難以辨認(rèn)的碎肉組織。正是毒龍幫兇名赫赫的七煞堂主——“血蟒”烏蟒!
“雷震!”烏蟒的聲音如同砂紙用力摩擦著銹蝕的鐵皮,帶著殘忍的戲謔和勝券在握的輕慢,獨(dú)眼(右眼蒙著黑色眼罩)死死盯住地上氣息奄奄的雷震,“識相的,把玄鐵令交出來!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老子給你個痛快,留你全尸去喂這尸陀林主,也算死得其所!”
他身后的六名黑袍漢子沉默如山,手中同樣持著沉重的鏈錘,冰冷的鏈環(huán)垂落在地面,發(fā)出輕微的、令人心頭發(fā)寒的撞擊聲。破廟內(nèi)本就稀薄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ji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烏蟒!”張鐵牛“鏘啷”一聲拔出剛插在地上的環(huán)首鋼刀,橫身擋在雷震和趙東明身前,刀疤猙獰的臉上滿是決絕的怒意與戒備,粗啞的吼聲在死寂中炸響:“威遠(yuǎn)鏢局的鏢你也敢劫?青州道上誰不給我威遠(yuǎn)三分薄面?就不怕總瓢把子點(diǎn)起江湖令,剁了你的蛇頭喂野狗?!”
“威遠(yuǎn)?”烏蟒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聲,布滿血絲的獨(dú)眼掃過重傷昏迷的雷震、臉色慘白如紙靠著神像的趙東明,最后定格在持刀的張鐵牛身上,目光中充滿了赤裸裸、毫不掩飾的輕蔑,“過了今晚,江湖上就再沒有威遠(yuǎn)鏢局這塊招牌了!藥王谷的大人親自發(fā)話,要取雷震項(xiàng)上人頭!至于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他獰笑著,手中的鏈錘隨意地在空中甩動,帶動刺耳的呼嘯,“弟兄們,送雷總鏢頭上路!手腳利索點(diǎn)!”后半句,已是殺意畢露的沖鋒號令!
話音未落,烏蟒眼中兇光如毒蛇吐信般暴漲!他壯碩的右臂肌肉塊塊賁張如磐石,粗壯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破皮而出!他猛地一聲低吼,龐大的身軀如同撲擊的巨熊,腰身擰轉(zhuǎn)發(fā)力,巨大的右臂帶動著沉重的鏈錘,以開山裂石之勢猛地輪圓了掄起!
嗚——!
刺耳的破空尖嘯瞬間撕裂廟宇的死寂!那柄沉重的鏈錘化作一條咆哮的黑色毒龍,挾著毀滅一切的狂暴力量,直撲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雷震頭顱!鏈錘未至,錘頭高速旋轉(zhuǎn)卷起的恐怖氣壓已將篝火壓得緊貼地面,火苗幾近熄滅!呼嘯的風(fēng)聲如同厲鬼哭嚎,吹得眾人衣袍獵獵作響!
這一錘蘊(yùn)含的力量恐怖絕倫,若是砸實(shí),莫說是重傷瀕死的雷震,便是鐵石鑄就的顱骨也要瞬間化為漫天血霧肉泥!
“大哥!!”張鐵牛目眥盡裂,眼白瞬間布滿血絲!肝膽俱裂的狂吼如同炸雷!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全身的血勇之氣瞬間爆發(fā),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撲出去,手中環(huán)首鋼刀化作一道決絕的匹練,帶著全身的力氣劈向那撕裂空氣的黑色錘影!明知螳臂當(dāng)車,也要為大哥掙一線生機(jī)!
但就在張鐵牛撲出的剎那,就在那致命鏈錘即將吞噬雷震的千鈞一發(fā)之際!異變陡生!
一直靠在神像基座下閉目調(diào)息、仿佛隨時會斷氣的趙東明,懷中貼身藏著的薄薄《靈樞》殘頁驟然變得滾燙!仿佛感受到主人命懸一線的危機(jī),也感應(yīng)到那沛然莫御的毀滅性能量!一行玄奧、古老而陌生的暗金色篆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點(diǎn)燃,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識之海:
“中府云門,氣之戶牖!戶牖閉則氣機(jī)窒!”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近乎本能的沖動瞬間取代了所有思慮!丹田深處那縷沉寂的微暖青氣仿佛受到致命的刺激,轟然復(fù)燃,瘋狂涌向持物的右手!
沒有半分猶豫!趙東明沾滿血污的右手如同出洞的靈蛇,閃電般探入懷中,再抽出時,三枚細(xì)若牛毛、通體流轉(zhuǎn)著幽暗青銅寒澤的金針已穩(wěn)穩(wěn)夾在指間!針尾那微不可查的北斗七星凹痕,此刻竟隱隱泛出一絲微弱卻堅(jiān)韌的青色毫光!
“去!”一聲沙啞卻不容置疑的低喝,伴隨著他手腕輕巧卻蘊(yùn)含爆發(fā)力的急彈!
咻!咻!咻!
三道細(xì)微卻凌厲到極致的金色流光破空而出!沒有華麗的軌跡,沒有耀眼的光芒,如同宿命注定的審判,在烏蟒猙獰得意的笑容剛剛浮現(xiàn)于嘴角的瞬間,分毫不差地、精準(zhǔn)無比地釘入了——他右鎖骨下方、胸大肌外側(cè)緣微微凹陷處的關(guān)鍵穴位!
中府穴!手太陰肺經(jīng)之起始!氣血出入之門戶!
“呃啊——!”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難以置信和深入骨髓驚駭?shù)膽K嚎猛地從烏蟒喉嚨里爆發(fā)出來!他臉上那兇殘的獰笑瞬間扭曲變形,化作一片難以置信的慘白!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精魂力氣的恐怖酸麻劇痛,從被刺中的中府穴位轟然炸開!
這劇痛并非簡單的皮肉之痛,而是沿著手臂內(nèi)側(cè)肺經(jīng)的路線瘋狂蔓延肆虐!手太陰肺經(jīng),起于中焦,下絡(luò)大腸,還循胃口,上膈屬肺!此刻肺經(jīng)門戶被強(qiáng)行封閉、氣機(jī)瞬間壅塞!
烏蟒感覺自己的整條右臂連同緊握鏈錘的手,仿佛在剎那間被無形的力量徹底剝離了身體!不再是“綿軟無力”,而是徹底的“存在喪失”!那沛然莫御、足以開山劈石的恐怖力道,如同決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揮出的鏈錘失去了所有動能!
當(dāng)啷!哐!
沉重?zé)o比的鏈錘頹然脫手,帶著半截軟綿綿垂落的鐵鏈,如同死物般狠狠砸在雷震身前不到半尺的凍土地上!堅(jiān)硬的凍土被砸出一個淺坑,碎石和凍土渣四濺!離雷震的腳尖不足三寸!
“點(diǎn)穴截脈手?!”烏蟒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右臂如同斷折的枯枝般無力地耷拉著,劇痛讓他單膝轟然跪地,砸得地面都微微一震。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趙東明,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但更多的是無法理解的驚濤駭浪,“你…你他媽的不是被廢了武功嗎?!墨夷白長老親手下的蝕脈散…丹田氣海都該爛了才對!”
“錯。”趙東明扶著冰冷的石像基座,勉強(qiáng)站直身體,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銳利如九幽寒潭,洞穿了烏蟒的驚恐與毒龍幫眾的慌亂,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冰冷鎮(zhèn)靜。他緩緩踏前一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破廟里死一般的寂靜和篝火最后掙扎的噼啪聲:“這不是武功。這是肺經(jīng)阻斷術(shù)。”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烏蟒完全失去知覺、如同死物般的右臂,“肺主一身之氣,司呼吸,亦主皮毛百骸。肺經(jīng)起始被封,氣機(jī)壅滯,氣血隔絕。你這只手,算是廢了。”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廢了”,卻如同晴天霹靂在毒龍幫眾耳邊炸響!他們引以為傲、兇威赫赫的堂主,一個照面就被這個看似風(fēng)吹就倒的廢人用三根細(xì)針放倒了?!那不起眼的金針是何等妖法?!
“堂主!”剩下的六個黑袍漢子又驚又怒,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鏈錘,冰冷的鏈環(huán)在顫抖的手掌中發(fā)出嘩啦的撞擊聲。他們望向趙東明的目光充滿了忌憚與難以理解的恐懼。陣型瞬間大亂!烏蟒的慘叫與重錘墜地,如同重錘砸在了他們的信心上。
“殺…殺了他!給老子剁碎了他喂狗!”烏蟒左手捂著劇痛抽搐的右肩窩,額角青筋暴跳如蚯蚓,眼中是無窮的怨毒和瘋狂,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誰能殺了這雜種,老子賞銀千兩!劉管事!帶人圍上去!別讓他們跑了!”
就在毒龍幫眾被趙東明的雷霆手段震懾、驚疑不定、陣腳微亂的剎那,一直蜷縮在雷震身邊不遠(yuǎn)處、瑟瑟發(fā)抖如同受驚鵪鶉的灰衣老者——威遠(yuǎn)鏢局此行負(fù)責(zé)賬目押運(yùn)的劉管事,那低垂的眼底深處,驟然閃過一絲狠厲到近乎癲狂的兇光!
機(jī)會!
他藏在寬大灰袍袖管中的右手猛地?fù)P起,早已握在掌心的一包腥臭刺鼻、泛著詭異幽綠色澤的粉末——毒龍幫秘制、沾膚即潰、吸入肺腑頃刻斃命的“腐骨毒砂”,如同潑出的墨汁,朝著雷震和近在咫尺的趙東明頭頂狠狠撒去!這一下陰狠至極,籠罩范圍極廣,根本避無可避!
“總鏢頭小心!”張鐵牛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正面的敵人和癱倒的烏蟒身上,此刻用眼角余光驚鴻一瞥,看到劉管事?lián)P手的動作,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頭頂!肝膽俱裂狂吼出聲!他離得最近,想也不想,根本沒有半分猶豫,整個人如同一頭徹底被激怒、撲向獵物的蠻熊,合身撲向雷震身前!用自己的后背和身軀,為重傷的大哥擋住那致命的毒砂!
噗——!
一大團(tuán)腥臭刺鼻、泛著幽幽慘綠光澤的毒霧,如同鬼魅的粉塵風(fēng)暴,在雷震頭頂炸開!瞬間籠罩了張鐵牛撲上來的寬厚后背!
“嗤嗤嗤嗤——!”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腐蝕聲如同密集的雨點(diǎn)般響起!張鐵牛后背和肩頭瞬間被粘稠的毒砂覆蓋!粗布衣衫如同遇到了強(qiáng)酸,頃刻間焦黑、碳化、冒起令人作嘔的黃綠色濃煙!一股濃烈刺鼻的皮肉燒焦混合著化學(xué)腐蝕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張鐵牛悶哼一聲,后背的肌肉猛地抽緊,劇痛讓他的臉?biāo)查g扭曲,但他仍死死護(hù)住下方的雷震!
“狗日的雜種!老子剁了你!”張鐵牛目眥盡裂,雙眸赤紅如血!劇痛和徹底的背叛燃盡了他最后一絲理智!狂怒徹底引爆了他骨子里的兇悍!借著撲勢未消,他怒吼著,手中那把飽飲過敵人鮮血的環(huán)首鋼刀,化作一道復(fù)仇的雪亮匹練,攜著他全身的重量、所有的力氣和滔天的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狠狠劈向剛剛?cè)龀龆旧啊⒛樕线€殘留著錯愕與一絲獰笑的劉管事!
“你……?!”劉管事完全沒料到張鐵牛在如此劇毒腐蝕下反應(yīng)還能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化為駭然!他倉促間想拔腰間的短匕格擋,甚至下意識地想后撤躲閃,但張鐵牛的刀太快了!快到他剛看到刀鋒的寒芒!
噗嗤!
沉悶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聲伴隨著骨骼碎裂的咔嚓聲同時炸響!
沉重的鋼刀帶著無匹的力量和決絕的復(fù)仇意志,自劉管事的左肩鎖骨下方狠狠斜劈而入!如同快刀切腐乳般幾乎沒有絲毫阻礙!刀鋒摧枯拉朽地?cái)財(cái)嗔随i骨,切開胸腔的肋骨,銳利的刃口甚至割裂了跳動的肺葉和半顆心臟!滾燙的鮮血如同炸開的噴泉,帶著破碎的內(nèi)臟碎塊和猩紅的氣泡,猛烈地噴濺出來!潑了張鐵牛一頭一臉!濃烈到令人窒息作嘔的血腥氣瞬間填滿了整個破廟空間!
“呃…嗬嗬…”劉管事臉上的驚恐和駭然永遠(yuǎn)凝固了。他凸出的眼珠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幾乎被劈成兩半的身體,那目光充滿了怨毒,緩緩掃過被張鐵牛染血的身體護(hù)住的雷震,最終死死落在靠在神像下、眼神冰冷如霜的趙東明身上。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嗬嗬的漏氣聲,大股大股的鮮血混合著肺葉碎塊不斷從嘴角涌出,竟擠出一個極端扭曲詭異的笑容:“嘿…嘿…墨夷…白…長老…會…替…我…報(bào)…”仇字卡在喉間,再也吐不出來,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濺起一片帶著冰碴的血污塵土。
張鐵牛看著劉管事被劈開的尸體,眼中驚怒未消,右手卻無意識按向自己左胸(心俞穴位置),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這狗雜種...”他啐了口血沫,聲音嘶啞,左手卻伸進(jìn)懷中摸了摸那包冰糖的棱角,冰涼的觸感讓他暴躁的情緒微微一滯。
混亂的廝殺仿佛被這極端血腥慘烈的一幕按下了短暫的暫停鍵。毒龍幫剩余的六人,包括癱坐在地痛苦喘息的烏蟒,都被這悍不畏死、以命搏命的兇悍反殺震得頭皮發(fā)麻,握著鏈錘的手下意識地又緊了緊,手心全是冷汗。
然而,就在這詭異的死寂降臨的瞬間!就在劉管事尸身倒地的同一剎那!
一直靠在神像基座旁、雙眼緊閉的趙東明,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動作比幽靈還快!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虛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閃現(xiàn)在劉管事尚有余溫的尸體旁邊!
快!快到了超越視覺的極限!
趙東明無視了滿地滾燙粘稠的血污和濃重的腥氣,兩根修長的手指如同精鋼探夾,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無誤地從劉管事尚有余溫的咽喉處,夾住了刺在其上、一枚幾乎被噴涌而出的血污完全覆蓋的細(xì)小黑針!——正是他之前用于封住劉管事啞穴、防止其出聲示警的金針!
指間的觸碰,帶來了針身獨(dú)特的微帶弧度的冰涼觸感。
沒有絲毫猶豫,趙東明迅速將染血的金針舉到眼前,絲毫不在意上面滑落的粘稠血珠。針體本身依舊古樸幽暗,針尾的北斗七星紋路似乎并無異樣。但針尖上殘留的暗紅色血跡,卻散發(fā)出一種讓趙東明極其敏感的、混合著苦澀腥氣和一種詭異迷幻甜香的復(fù)雜氣息。
他將沾血的針尖湊近鼻端,屏息凝神,輕輕一嗅。動作果斷而凝重。
那股熟悉而尖銳、如同苦杏仁般帶著致命誘惑的苦澀腥氣瞬間沖入鼻腔——蝕脈散!這是藥王谷控制棄徒或“不聽話”弟子的獨(dú)門奇毒!
而更讓趙東明心頭一凜的是,混雜在蝕脈散的苦澀之下的,是一絲若有若無、如同淬了某種奇異花草的迷幻甜香,帶著醉人的芬芳卻隱含劇毒——醉心花!此花有強(qiáng)烈致幻、麻痹心神之效!
“蝕脈散…混了醉心花…”趙東明冰冷的聲音在死寂的破廟中響起,如同寒泉流過凍石,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果然是滅口!”他眼中寒光如電,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錐,掃過地上因劇痛而抽搐、臉色死灰的烏蟒那張絕望又駭然的臉,掃過那六個被眼前血腥變故再次震懾、不知該進(jìn)該退的毒龍幫眾,最終投向廟外無邊的風(fēng)雪黑暗,仿佛穿透了重重阻礙,看到了某個隱藏在更深處、如同投下血腥棋盤的陰冷身影。“墨夷白…好一個斬草除根,滴水不漏!連自己豢養(yǎng)的爪牙,也要用這等歹毒手段確保不會泄密!”
此言一出,如同在破廟的冰水里投入燒紅的烙鐵!烏蟒獨(dú)眼瞳孔猛地收縮,看向劉管事尸體的眼神充滿了兔死狐悲的恐懼,以及后知后覺的悚然!原來墨夷白在他們身上也下了同樣的禁制!自己隨時可能步劉管事后塵!
破廟里的氣氛,因?yàn)閯⒐苁碌膽K死、趙東明這鬼魅般的驗(yàn)針動作、冰冷無情的宣判、以及那枚染血的詭異金針,瞬間降到了真正的冰點(diǎn)!血腥味、毒砂的強(qiáng)烈腐蝕氣味、劣質(zhì)油脂燃燒殆盡的焦糊氣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作嘔的死亡氣息。
毒龍幫剩余的六人緊握著冰冷的鏈錘,看著那個站在血泊和尸體旁、臉色蒼白如紙卻眼神如萬載寒冰的青年,又看看失魂落魄、戰(zhàn)力已失的堂主,感受著空氣中那無形的死亡威脅,心中退意如同瘋長的野草。
“烏蟒…堂主…”一個黑袍漢子聲音發(fā)顫,“留得青山在…”
烏蟒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剜了那說話的手下一眼,喉嚨里發(fā)出不甘而凄厲的低吼:“撤!走!都他媽給老子撤!”他強(qiáng)忍著劇痛,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踉蹌?wù)酒穑詈笤苟緹o比地掃了趙東明和威遠(yuǎn)鏢局的人一眼,“小子!威遠(yuǎn)鏢局!這事沒完!走!”
毒龍幫眾人如蒙大赦,迅速攙扶著烏蟒,警惕地倒退著撤出破廟殘破的大門,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更猛烈的風(fēng)雪呼嘯之中。
破廟內(nèi),只剩下?lián)u曳將熄的篝火余燼,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以及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張鐵牛脫力般地單膝跪地,背后被毒砂腐蝕的傷口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劇痛。趙東明背靠著石像,手中那枚染血的金針,針尖的醉人甜香與苦澀,如同墨夷白無聲的嘲弄,在這血色的黎明前刻,格外刺鼻。玄鐵令的冰冷棱角在懷中無聲地傳遞著寒意,而西方,似乎有比這風(fēng)雪更恐怖的東西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