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跪下。”

兩個字。

四個字。

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的，天道之音。

響徹，這片破碎的世界。

那片，足以抹除一切的，灰黑色海嘯，停在光盾之前。

那張，吞噬萬物的，黑暗巨口，停在半空。

那三位，剛剛燃起戰意的，神將，僵在原地。

長安城，那山呼海嘯的，憤怒咆哮，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神，魔，人。

都匯聚在，城樓之上。

匯聚在，那個，一身龍袍，浴血而立的，凡人帝王身上。

天道，讓他跪。

他，跪不跪？

他身邊的譚璇虛影，幾乎凝固。

“李昊……”

她的聲音，在發抖。

“他救了我們。”

“然后，給我們，套上新的，枷鎖。”

李昊，沒有回答。

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胸腔震動。

然后，是，壓抑不住的，仰天大笑。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這片，死寂的，末日戰場，格外刺耳。

元，那張屬于陳璇的臉，露出玩味。

天刑劍主，握劍的手，微微一顫。

魔吞，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么。

“你，笑什么？”

天道陳安的意志，沒有憤怒，只有，純粹的，不解。

像一臺，無法理解，錯誤程序的，機器。

“朕笑，神明，總是，一個德性。”

李昊，止住笑。

他，抬起眼。

那雙，映照著，億萬燈火的眼，直視九天。

“高高在上。”

“自以為是。”

“你們的恩賜，是施舍。”

“你們的律法，是天條。”

“凡人，就該，聽著，跪著，受著？”

“天道，亦是道。”

陳安的意志，回應。

“道，即是，規矩。”

“朕的人間，有朕的規矩。”

李昊，一字一句。

“神明的規矩，與我凡人，何干！”

“朕的道！”

“是這滿城百姓，用血，用命，殺出來的！”

“不是，聽你，說教來的！”

轟！

人間之種，在他體內，瘋狂跳動！

赤金火焰，沖天而起！

那是，一個凡人，對天道的，公然，宣戰！

“愚蠢。”

陳安的意志，沒有波動。

“你，為你守護的東西，一無所知。”

“你的道，建立在，謊言之上。”

“那就讓朕，看看，這謊言，有多深。”

“如你所愿。”

下一瞬。

一道，無法抗拒的，龐大信息流。

如九天銀河，倒灌而下。

狠狠，沖入，李昊，譚璇，三位神將的，意識之海！

沒有聲音。

只有，一幕幕，冰冷的，真實。

畫面，是覆海魔尊，臨死前的，狂笑。

“薪火計劃？哈哈！不過是，換個，小點的，籠子！”

畫面，是柳紅藥，撕開紅裙。

那身下，是，冰冷的，灰色的，典獄長制服！

“歡迎來到，新監獄。”

畫面，是上個紀元，無數神明，絕望的，哀嚎。

他們，不是戰死。

是，被當做“燃料”，獻祭給了，那艘，名為“薪火”的，逃亡方舟！

逃亡？

不是逃亡。

是遷徙。

從一個，舊的，破損的，監獄。

遷徙到，一個新的，干凈的，監獄。

他們，所有人。

神，魔，人。

從始至終。

都是，囚徒！

而他，陳安。

這個，新生的，天道。

就是，這座新監獄的，典獄“獄長！

“不……”

陣圣，那張，總是云淡風輕的臉，第一次，血色盡褪。

他身前的八卦陣盤，光芒，寸寸熄滅。

“假的……”

“都是，假的……”

“老夫推演一生，算盡天機，不過，是在，一個籠子里，打轉？”

“媽的！”

魔吞，發出一聲，憤怒的，咒罵。

他，看向李昊，又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陳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元，那張，瘋狂又充滿誘惑的臉上。

“一個，舊的，瘋子囚犯。”

“一個，新的，冰冷獄卒。”

“我們，他媽的，到底，在為誰賣命？”

他的戰意，在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權衡”的，冰冷。

天刑劍主，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劍，在悲鳴。

那道，剛剛，被他親手斬斷的，天道枷鎖。

仿佛，又重新，纏了上來。

他，斬斷了，舊天道。

可他，依舊，在天道之內。

他，從未，自由。

三位神將，道心，在崩塌。

“看到了嗎？”

陳安的意志，響徹。

“這就是，真實。”

“一個，冰冷的，令人絕望的，真實。”

“你們的戰斗，毫無意義。”

“你們的守護，只是笑話。”

“現在。”

“跪下。”

“朕，可以，給你們，一個，相對體面的，囚徒身份。”

長安城，死寂。

那剛剛，被點燃的，憤怒火焰，開始，動搖。

希望，是謊言。

未來，是牢籠。

那，還，為何而戰？

赤金壁壘，光芒，再次，黯淡。

“謊言？”

一聲，清脆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女聲。

打破了，這片，絕望的，死寂。

是譚璇！

她那道，幾乎透明的，靈魂虛影。

在赤金龍氣中，再次，昂然挺立！

“我管你，什么薪火，什么監獄！”

她，指著城下，那一張張，茫然又恐懼的臉。

“我只知道，我腳下，有我想守護的土地！”

她，看著身邊，那個，依舊挺立的，帝王背影。

“我只知道，我身邊，有與我，并肩的戰友！”

她，仰天，狂笑。

“這就夠了！”

“這就是，我的，真實！”

“說得好！”

李昊，接口。

他，再次，看向，那一張張，屬于他的，子民的臉。

“你們，都聽見了？”

“神，在天上，告訴我們。”

“我們，生來，就是囚徒。”

“我們，活該，被關押，被奴役。”

“我們，世世代代，都只能，跪著活！”

他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記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朕，不認！”

他，舉起，手中那柄，由人間不屈意志，凝聚的劍。

“朕，不信，這套，狗屁的，天命！”

“朕只信！”

“我等生來，皆是自由身！”

“誰敢，高高在上！”

“誰敢，視我等為，圈養豬狗！”

“朕，便殺誰！”

“管他，是神！”

“是魔！”

“還是，這狗娘養的，天道！”

死寂。

然后。

是，火山噴發般的，怒吼！

“殺！”

“殺！”

“殺光他們！”

恐懼，沒有了。

茫然，消失了。

謊言，被撕碎了。

露出的，不是絕望。

是，比之前，更純粹，更滾燙，更無可阻擋的，憤怒！

是，被欺騙了，億萬年的，種族之怒！

轟！

無窮無盡的，赤金色信念，化作，滔天洪流。

匯入，人間之種！

匯入，那道，守護長安的，赤金壁壘！

壁壘，光芒，暴漲！

它，甚至，開始，反向，滲透，陳安，布下的，天道光盾！

天心之內。

陳安，那絕對理性的，意識之海，第一次，掀起，狂濤。

“數據……異常。”

“能量結構……強化。”

“檢測到，未知變量。”

“來源……人間……煙火？”

他，第一次，感覺到。

他的天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程序。

而是，與腳下這片，骯臟，混亂，卻又生機勃勃的土地。

產生了，一絲，真實的，“鏈接”。

他的力量，竟因此，變得，更堅韌！

“哈哈哈哈！”

元，那張巨口，發出，震天的，狂笑。

他，不再看陳安。

他，死死盯著，李昊。

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貪婪。

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賞！

“看到了嗎！獄卒們！”

“這才是生命！”

“這才是，真正的，養料！”

“你們那套，灰色的，冰冷的，垃圾！”

“永遠，也養不出，這么，夠味的，靈魂！”

歸一者艦隊，那億萬灰色符文，瘋狂閃爍。

統一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不和諧的，雜音。

“警告……”

“檢測到，無法解析的，邏輯悖論……”

“混亂，正在，創造，更強的，秩序……”

“系統……需要，重新，評估……”

天心之內。

陳安，那史無前例的，瘋狂計算，停了。

一個，成功率，只有萬分之一的，計劃，被廢棄。

一個，全新的，他從未想過的，計劃，瞬間，形成。

他的計算，終于，找到了。

那個，唯一的，破局點。

不是力量。

不是法則。

是，那顆，最混亂，最不可控，卻也，最強大的，變數。

人心。

他的意志，再次，降臨。

冰冷，依舊。

卻，多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東西。

他，看著，城樓上，那個，持劍而立，向他，宣戰的，凡人。

“人間。”

“不必跪。”

一言出。

天地，皆驚。

魔吞，愣了。

天刑劍主，愣了。

譚璇，也愣了。

李昊，雙眼，瞇起。

他，不信。

陳安的意志，沒有停。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李昊的，血肉。

看到了，那顆，正在，瘋狂燃燒的，人間之種。

“但。”

“朕，要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