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導(dǎo)言
- 最后的都鐸:中世紀余暉下的宮廷愛欲與權(quán)力密碼
- (英)薩拉·格里斯特伍德
- 6555字
- 2025-06-12 14:58:27
本書的主題是都鐸王朝中的愛情。都鐸家族所經(jīng)歷的一系列曲折多舛的事件,掩蓋了他們對愛情的癡迷。都鐸王朝映照著中世紀晚期的余暉,同時也預(yù)示著現(xiàn)代世界的到來,在現(xiàn)代世界里,為愛結(jié)婚將成為常態(tài)(就像富含糖分的飲食、貨幣經(jīng)濟以及君主立憲制)。
但這也是一本關(guān)于“宮廷愛情”歷史的書:幾個世紀以來,這個難以捉摸但又普遍存在的理想主義觀念主導(dǎo)著歐洲人的精神世界。這樣一本書,它可能回答了關(guān)于都鐸王朝的一些最引人注目的問題。為什么亨利八世結(jié)了六次婚?為什么安妮·博林必須死?伊麗莎白一世的朝臣們——萊斯特、哈頓、羅利等又怎么會把她譽為降臨人間的女神?
從宮廷愛情的視角來審視都鐸王朝的傳奇,可以解釋這個最為神秘莫測的王朝的一些謎題,這是用其他辦法都無法做到的。為了理解這種理想主義觀念的根源,有必要從都鐸時代再往前追溯300年以上的歷史。這可以為那些僅從今天的角度看起來奇怪或無法解釋的事件提供新的注腳。
是宮廷愛情的規(guī)則讓亨利八世對安妮·博林的漫長求愛成為可能,最終也許還導(dǎo)致了安妮的悲慘結(jié)局。對安妮·博林的迷戀是研究都鐸王朝歷史的學者的一種職業(yè)病。在寫這本書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小心翼翼的獵人一樣圍著她的身影打轉(zhuǎn),生怕自己主觀的強烈興趣會驚動獵物,使其逃之夭夭。在所有關(guān)于安妮的紛繁復(fù)雜的信條和理論中,如果有人聲稱最好把她的非凡故事看作長篇小說中的一章,對信徒而言可能才是真正的異端邪說。
同樣的宮廷愛情信條——經(jīng)過更新和重塑——在構(gòu)建安妮的女兒伊麗莎白一世的王權(quán)方面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也許是它最后一次竭盡全力的喘息。從這個角度來看都鐸王朝,不僅給我們提供了看待這個最著名故事的新角度,還賦予了一些人和物從未有過的重要性,比如亨利八世的侄女瑪格麗特·道格拉斯,以及被后世稱為《德文郡手稿》(Devonshire Manuscript)的詩集——她和朋友們通過它進行溝通交流。通過宮廷愛情的視角,對亨利的妹妹瑪麗,對亨利后來的婚姻,甚至對他女兒的丈夫——西班牙的菲利普,都可以得到一種新的理解。它使人們對伊麗莎白最后幾年中最令人困惑,也是迄今未被充分探究的關(guān)系,即她與埃塞克斯伯爵的關(guān)系有了一些洞察(盡管當時這種戀愛游戲已經(jīng)變得腐朽不堪)。
還記得小時候那種引發(fā)我們好奇心的萬花筒嗎?你每次搖晃一下它,再舉到自己眼前,那些微小的彩色顆粒就會神奇地重新組成一個完美的圖案。宮廷愛情似乎也同樣為理解16世紀人際關(guān)系中的關(guān)鍵要素提供了一些線索或啟示。我是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和懷著喪親之痛的背景下完成這本書的。但我一直被這樣的感覺所激勵:在寫都鐸王朝相關(guān)題材的20年里,我從未如此強烈地感受到這個故事是“想要”被講述的。
宮廷愛情起初是一種文學幻想——一種時尚的、風格化的游戲,其顛覆性足以激發(fā)知識分子的想象,而其影響亦足夠廣泛,許多僅能模糊地感知其微妙之處的人也接受了它。它的核心形象是矢志不渝要為心上人服務(wù)的騎士,即便沒有回報,因為他的情人往往比他階層更高,且已嫁作他人婦。
這種幻想完全與現(xiàn)實不符,當時的法律規(guī)定婦女完全服從于男人,而貴族婚姻是一件有關(guān)父母包辦和財產(chǎn)分配、王朝發(fā)展與政治需要的大事。但是,盡管如此——或許也正因如此,它對歐洲精英階層的心靈和思想的控制從未失去效力。宮廷愛情永遠不會停留在文學的框框里。正如我們在今天這個假新聞橫行的時代所熟知的那樣,再沒有什么比一個好故事更有力量了。
宮廷愛情的夢想誕生于人類的真實需求:不滿于教會和國家試圖強加給情感和感官的嚴苛限制。如果規(guī)則說婚姻是一個關(guān)乎實用主義和政治考量的問題,如果性欲只有在繁殖后代的情況下才能被認可和接受,為什么不在另一個更可接受的現(xiàn)實中構(gòu)想出不同的法律來呢?當宮廷愛情成為都鐸家族的期望時,這個無所不能的想象大廈已經(jīng)存活了300多年。而且,也許它還會比他們活得更久。
書名里出現(xiàn)“愛情”(Love)[1],難免會讓人產(chǎn)生排斥感。這個詞聽上去很像一種散發(fā)著過時香氣的紫羅蘭軟心巧克力。但是,恰恰相反,宮廷愛情的話題具有深刻的爭議性。1936年,C.S.劉易斯(他不僅是《納尼亞傳奇》的作者,也是位了不起的中世紀學者)在他的經(jīng)典之作《愛情寓言》中,將其描述為一種跨越幾個世紀的力量,與之相比,“文藝復(fù)興僅僅是文學表面的漣漪”。然而,它的存在(除了作為一種純粹的文學游戲)受到許多現(xiàn)代歷史學家的質(zhì)疑。1968年,D.W.羅伯遜抱怨說,宮廷愛情的整個概念缺乏理智上的可敬之處;一些同事在他看來是在“用《心與花》[2]的調(diào)子教授中世紀文本”。對此,其他很多人都會同意,盡管事實上宮廷愛情的傳奇也是一系列充滿了瘋狂迷戀、極端暴力和情感虐待的故事。[3]
今天,很少有人會認為——確如12世紀的作家開玩笑地記敘的那樣,以及許多世紀以來學者們煞費苦心描述的那樣——阿基坦的埃莉諾和她的同代人主持了實實在在的一個“愛情法庭”,在這個法庭上討論了諸如此類棘手的問題:愛情,一個基于心靈自由選擇的事物,是否甚至可以在婚姻的無聊約束下存在。但是,如果我們對四個世紀的藝術(shù)生活背后觀念的情感力量不屑一顧,就意味著放棄體驗這一時期與之相關(guān)的豐富經(jīng)歷的機會。(更不用說,今天仍占主導(dǎo)地位的更廣義的浪漫愛情觀,就曾得益于宮廷愛情理念的滋養(yǎng)和影響。)部分但不完全是由于新冠肺炎,當世界似乎正趨向于緊縮或者開放(按照我們每個人獨立于外部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喧囂干擾時的不同理解)的時候,以這種方式剝奪自己的權(quán)利似乎是一個特別奇怪的選擇。
支配都鐸王朝的情感信條與他們通過的法律或打過的仗一樣值得研究。只是,也許由于情感在傳統(tǒng)上被視為女性領(lǐng)域的事物,即宮廷愛情在理論上至少是一種偏向女性的文化,這可能解釋了有些人對它的懷疑。研究都鐸王朝或中世紀歷史的其他路徑——軍事、外交、法律或憲法——不可避免地傾向于凸顯男人的經(jīng)驗,因為是“他們”在打仗和頒布法令。
傳記式寫法確實常常會突出少數(shù)生平事跡見載于充足文獻的杰出女性的故事。但是,由于缺乏有關(guān)當事人內(nèi)心生活的資料信息,這種方法往往受到限制,會使她像手稿中的插圖一樣二維化。
(幾年前,我在寫《血親姐妹:玫瑰戰(zhàn)爭背后的女人》。雖然我們知道塞西莉·內(nèi)維爾——也就是愛德華四世和理查三世的母親——不得不親眼看著她一個兒子克拉倫斯被另一個兒子下令處決,而第三個兒子則被懷疑謀殺了她的孫子“塔中王子”[4],但我們沒有文獻證據(jù)表明她對此有什么想法或感受,也不知道她究竟站在哪一邊。也許我們長久以來對都鐸王朝如此癡迷的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史料資源相比之前的匱乏突然變得極為豐富,以至于我們很少因史料缺乏而對一些不確定的史實感到沮喪。)
與其質(zhì)疑宮廷愛情概念的正當性,不妨考慮它的實際效用。首先,對都鐸王朝來說,它的好處是可以利用古老的故事來賦予新政權(quán)合法性。盡管用后世的眼光來看,我們可能會認為它引領(lǐng)了英國從中世紀邁入近代,但都鐸王朝迫切希望的是把自己描繪成中世紀王室歷史悠久、擁有高貴血統(tǒng)的合法繼承者。無論亨利或伊麗莎白的統(tǒng)治有什么影響深遠的創(chuàng)新,他們更喜歡的是過去,而不是未來。其次,宮廷信條對于那些生活在充滿冒險和挑戰(zhàn)的16世紀、努力想爭取一席之地的女性來說也是有用的,她們滿懷感激地拾起了這套似乎能給她們帶來自主權(quán),甚至是主宰權(quán)的準則。
今天,研究宮廷信條對于那些渴望了解中世紀思想的人來說也是有用的。它使我們有難得的機會站在與都鐸王朝平等的地位,對同樣的歷史虛構(gòu)作品津津樂道。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宮廷愛情幻想的消費者。雖然我們沒有1522年“綠堡之圍”的任何插圖記錄,但我們卻有激發(fā)這一想象的那種圖像或其他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
14世紀上半葉,林肯郡的一位紳士[5]委托畫師為《勒特雷爾圣詩集》(Luttrell Psalter)繪制了300多張精美的牛皮紙畫頁,這些匿名插畫師展開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描摹了諸如日常生活的理想化場景、杰弗雷·勒特雷爾爵士的事業(yè)和騎士精神的記錄以及千奇百怪的半人半獸形象(中世紀時這些形象表達了宗教信仰里令人不安、恐懼的一面)。這些插圖中有一幅也表現(xiàn)了對愛情城堡的圍攻:該圖的靈感源于圣母馬利亞不可侵犯的童貞?yīng)q如固若金湯的城堡這一比喻。圖片中,身穿鍍金盔甲的騎士們試圖翻越塔樓的墻壁時,安居在塔樓里的女士們則精神抖擻地投擲鮮花以自衛(wèi)(盡管看上去無濟于事)。讀者會覺得,騎士們大概可以攻下這座城堡。至于他們是否該這么做……這涉及了宮廷愛情理念的核心問題;不過到了16世紀,這個問題似乎已經(jīng)得到解決,答案是有利于男性的。
“攻克愛情城堡”的插圖與其說是反映現(xiàn)實,不如說是旨在引發(fā)幻想。一個世紀之后的另一幅圖對我來說也具有后一種功能。15世紀30年代,繪制于科隆的所謂“韋爾三聯(lián)畫”,現(xiàn)收藏于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館,其中一個版面展示了——我們認為是這樣的——圣芭芭拉在閱讀。(找到中世紀的女圣徒讀書的圖竟然出乎意料地容易,真令人鼓舞。)她全神貫注地看書,衣著奢華而舒適,坐在蓬松的墊子上,身旁的花瓶里插有一束鳶尾花,身后是熊熊爐火。在她房間敞開的窗戶外面,遠處正在建造一座塔,這將是她被監(jiān)禁的地方;事實上,我們正是基于這一點認為她是圣芭芭拉的,她的異教徒父親把她囚禁起來,徒勞地試圖讓她遠離求婚者和基督教的有害影響。
我們可以假設(shè)她捧讀的是基督教神學著作,不過,這本書和敞開的窗戶都給人一種想象力得以釋放的感覺。當然,過于輕易地將歷史場景與現(xiàn)代世界相聯(lián)系,是歷史學家所面臨的一個誤區(qū),而且這樣一來也忽略了幾個世紀以來人們的態(tài)度和心理預(yù)設(shè)的深刻變化。即便如此,看到這幅圖也很難不聯(lián)想到我們自己——今天任何一個愛讀書、愛想象的少男少女。
從普拉多博物館的三聯(lián)畫以及15世紀的一座塔,聯(lián)想到20世紀70年代的一家歐點影院,似乎牽扯得太遠了。但這是本關(guān)于名為“宮廷愛情”的幽靈的漫長來生的書,而這位酷愛讀書的少女第一次遇到這個幽靈,是在星期六的電影《卡米洛特》(Camelot)的日場中,腳下是破舊的地毯,周圍是一箱箱的Kia Ora橙汁[6]。
這部電影于1967年首次上映,但年復(fù)一年地重映,是我所觀看的第一部“真正的”電影。我想化身為瓦妮莎·雷德格雷夫飾演的圭尼維爾,穿著閃亮的白色皮草和鑲有金屬裝飾的手套,在勒納和羅威略帶反諷的幻想中被兩個男人愛慕。主要是我當時太小了,完全沒有意識到電影里的嘲弄意味。但我真的想要那副手套。可以說,這部電影是中世紀與太空時代的結(jié)合。
當然,我后來又看了《安妮的一千日》,詹妮薇芙·布卓(Geneviève Bujold)飾演的主角在悲劇中取得勝利。但我這代人也看過這樣的電視廣告,一個男人為滿足他吹毛求疵的愛人的小小愿望,不惜跋涉千山萬水、歷盡千辛萬苦,廣告詞則是:“都是因為這位女士喜歡巧克力禮盒。”都鐸王朝的宮廷與亞瑟王的卡米洛特之間并沒有跨度太大的差異。事實上,在他們各自的時代,都鐸王朝在某種程度上參與創(chuàng)造了卡米洛特的傳說。從騎士精神的準則到甜膩的糖果,中間的跨度似乎更大。但幽靈就是這么無所不在。即便關(guān)上門,堵上窗,宮廷愛情的幽靈卻根本不會消失。
好也罷,壞也罷,這個觀念——這個理想——仍然存在,盡管它已經(jīng)被小說、電影和音樂(包括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常規(guī)化到無法辨認出來的地步。被稱作宮廷愛情的浪漫癡心病,其普遍性影響今天仍然支配著我們。它漫長的歷史中隱含著一個重要的問題:這種魔力能否持久?尤其是在婚姻,或在現(xiàn)代的各種對應(yīng)的伴侶關(guān)系中它能否持續(xù)?但宮廷愛情題材的文學作品明確涉及了其他大難題。愛情是否應(yīng)該伴隨痛苦?只是因為一個人愛我,我就必須愛對方嗎?
宮廷愛情的幽靈是我們一些最危險的浪漫信條背后的指導(dǎo)力量,也是我們一些最基本的傳統(tǒng)禮節(jié)背后的基礎(chǔ)。在“泰坦尼克號”的甲板上,當女士們優(yōu)先上了救生艇,它就在那里;今天,每當男人為女人開門時,它就在那里。在《卡薩布蘭卡》的停機坪上,當亨弗萊·鮑嘉把英格麗·褒曼送到她丈夫身邊并黯然離去時,他就像傳奇中的騎士一樣,因為她的愛變得無比高尚時,它就在那里。是啊,它就在那里,當W.B.葉芝頌揚愛爾蘭革命者莫德·岡——“一半是獅子,一半是孩子”,另一位特洛伊之海倫,“美得像一張拉緊的弓”——她卻嫁給了另一個男人時:
我何必責怪她,盡管她讓我的日子
充滿了痛楚,盡管她最近想要
教唆無知之人用最暴力的方式[7]
也許,如果舉一個僅僅與王室成員相關(guān)的例子,不算是從崇高落入滑稽的話,甚至當哈里王子告訴英國朝臣“梅根想要什么,梅根就有什么”時,它也在那里。
這可能是我們對都鐸王朝如此著迷的一個原因,在那里仍然可以看到這種熟悉的游戲被發(fā)揮到最后、致命的極致。但是,了解宮廷法則也有助于我們(特別是作為女性)識破自身的許多最基本的幻覺。浪漫的謬見似乎賦予了女性權(quán)力,而在那個時代,她們其實是沒有權(quán)力的,這種謬見至今仍奴役著我們。在它的核心隱藏著一個致命的陷阱。
男人擁有行動和選擇的權(quán)力,而女人則必須既溫順又完美。盡管宮廷愛情并沒有將女性劃分為“圣母或婊子”,但確實在它的塑造下,女性要么是男性追求和崇拜的目標、獎勵、神靈,要么是已被獲得的可用資源。總的來說,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可有可無的。安妮·博林不會是最后一個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和伴侶的浪漫史中從天上掉落到地下的人。在我們對兩性關(guān)系的許多固有觀念提出質(zhì)疑的時刻,我們需要爭辯,而且要迫切地討論這個問題。一個似乎賦予了女性對自己身體完整性權(quán)利的浪漫體系,最終卻將女性的“象征性”抵抗常規(guī)化,作為求愛游戲的一部分,而這種抵抗終歸要被男性克服。女士精心表演的拒絕,最終只是這場求愛游戲中的一種策略。
我那時還不知道,當電影制作人施展魔法營造圭尼維爾和安妮·博林的影像世界時,杰梅茵·格里爾正準備寫作《女太監(jiān)》。20世紀中后期的女權(quán)主義者似乎發(fā)現(xiàn),對宮廷愛情這一主題深入思考其全部復(fù)雜性是值得的。在題為“中產(chǎn)階級的愛情和婚姻神話”一章中,格里爾指出,“不久前還流行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愛情觀念,這種觀念不僅與婚前求愛不同,而且與婚姻冰炭不相容”。
我出生在對格里爾的女權(quán)主義強烈認同的20世紀60年代,我們這代人都知道我們的母親為了爭取說“是”的權(quán)利而奮斗過。事實上,也就是要做提要求的人。而我們?nèi)狈Φ氖钦f“不”的權(quán)利,這也是“#MeToo”運動直到今天還在努力解決的問題。從宮廷愛情中悄然流傳下來的信條似乎承諾了要把這種權(quán)利還給我們,只是我們可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盡管女性在宮廷追求中通常被視為至關(guān)重要的對象,但她們的個性往往沒有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而任何將女性主要定位為性欲目標(“性對象”)的環(huán)境,都會助長性暴力的發(fā)生。[8]
在都鐸王朝時期,巴爾達薩爾·卡斯蒂廖內(nèi)的《廷臣論》描述了一個女人必須如何“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艱難地持守平衡之道)……恰到極致,不可越界”。每一起約會強奸案都證明了實現(xiàn)這一標準在今天仍然是那么困難。這種強烈的混合的信息沖擊讓易受影響的女孩誤入歧途,還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年輕時的戴安娜·斯賓塞的一位朋友透露,在20世紀70年代,她讓這位朋友開車載著她在白金漢宮外兜了一圈又一圈。她說,嫁給查爾斯王子大概很有趣,“就像安妮·博林或圭尼維爾一樣”。當然,戴安娜女士所受的教育出了名地有限,但她肯定知道這兩個人最后的結(jié)局吧。一個掉了腦袋,另一個差點死在火刑柱上,最終在修道院里度過余生。也許她確實知道,但仍然把她們視為具有神話影響力的人物。她們可能會給一個迷茫但并非沒有抱負的年輕女孩指明一條道路……也許吧,因為我們是同一代人,她也跟我看了同樣的電影。
有趣的是,安妮·博林和圭尼維爾同樣都是我故事中的主角。你可以說,這是兩個拒絕循規(guī)蹈矩的女人。
2021年1月 于肯特郡迪爾
注釋
[1]原書名為“The Tudors in Love”。——編者注。
[2]《心與花》,當時流行的一首浪漫多情的歌曲。
[3]這些懷疑者說,沒有證據(jù)表明它存在于書本之外。我希望證明,證據(jù)確實有——他們只是在錯誤的世紀里尋找它。
[4]克拉倫斯公爵喬治·金雀花于1478年以叛國反對兄長愛德華四世的罪名受審,囚在倫敦塔中。定罪后,他在1478年2月18日被“秘密處決”,傳說他是在甜酒甕中被溺死。“第三個兒子”指理查三世,傳聞其殺害侄子愛德華五世(當時囚禁于倫敦塔中,故稱為“塔中王子”)而即位。
[5]杰弗雷·勒特雷爾爵士,《勒特雷爾圣詩集》是后世學者對這部手稿本的稱呼。
[6]橙汁品牌名Kia Ora源自土著毛利語,是“你好;祝你健康”的意思。
[7]這是葉芝的《世間再無特洛伊》(“No Second Troy”)開頭三行,“最暴力的方式”指的是莫德·岡號召愛爾蘭人起義反對英帝國的統(tǒng)治。
[8]從但丁瞥見貝雅特麗齊,到玻璃棺里的白雪公主或是塔里的睡美人——等待王子沖破帶有寓意的荊棘屏障來探視,宮廷愛情都是關(guān)于“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