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子在上,狗吠在下
- 大宋:我在高梁河當車神
- 羊要吃草不吃魚
- 2095字
- 2025-06-16 08:00:00
今晚,望北烽的夜,比黑泉障還黑三分。
風從山谷灌入營地,如刀子一樣刮過破帳與草蓆,帳中十馀名士兵蜷縮而眠,有人蓋著發霉的棉被,有人只靠破毯抵寒。
火堆中斷炭將盡,紅光微弱地閃爍著,像快熄的命燈。
帳角一角,老閆喘息微重,一直沒怎么動。
趙光毅走后,老閆頭在帳里坐了很久,終究還是沒坐住。
「要開口,就得知道這口氣還在不在?!?
這不是誰告訴他的,而是他自己心里的槓桿。
這話像根刺,卡在他胸口,咳也咳不出去。
他不是沒想過——眼下這局,兵無餉、將無德、上無信、下無望,若真有一人點火……是否真能燎原?可話還沒出口,他便壓下了。
不是不敢,是不能。
他明白,這時候動口,若說得早了、點得急了,燎不起火,先把自己搭了進去。
想「開口」,得先聽風,看人,掂秤。
得先弄明白——這口氣,還在不在?
他披上舊氈,咳嗽兩聲,踉踉蹌蹌地出了帳。
這夜,他不是巡邏,也不是溜達。
他是在摸脈,看這座軍營,還有沒有救。
風聲呼嘯,草屑與沙礫撲打臉頰。
他穿過幾個營帳時,刻意不遮聲音??人月曇豁懀行鹊娜藙恿藙?,也有人低罵一句「夜里咳什么咳,咳死人啊——」
老閆頭照樣咳,不回罵,也不辯,只是慢慢走,像個快死的老頭。
走到靠近糧倉的一角,他故意在兩名低聲抱怨計程車兵旁咳了幾聲,又慢吞吞地嘀咕一句:「咳……老骨頭了,藥斷了幾天,也死不了……就是這咳起來,吵著兄弟們睡覺了……」
果然,引來反應。
「老閆頭,這哪能怪您??!」一人立刻接口,「藥都叫上頭那幫狗官克扣光了,還說什么節儉,節你娘——」
「你小聲點!」另一人急忙拉他,但也壓不住怒火,「糧也少了一半,藥房連狗皮膏藥都沒了,還叫咱上陣?拿啥?拿命給他們燒胡姬取暖嗎?」
老閆頭沒回,只是咳了幾聲,擺擺手,做出疲憊不想聽的模樣。
但他眼底閃過一絲光——那不是怒,而是衡量。
衡量這口「氣」,是否還在;衡量這群兄弟,還能不能「點」。
他在幾個營帳之間慢慢地轉著,偶爾停下來咳兩聲,偶爾蹲著抹臉,一副半死模樣。每到一處,總有人忍不住說幾句,有的是怨,有的是怒,有的……已經是恨。
他什么也沒說,但心里明白:這火藥味,已經彌漫整個營區。
回帳途中,他經過西側牛圈附近,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低唱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還有人在分酒。兩人間對話幾乎成了夜風中最清晰的聲音。
「這酒是拔野火那邊的,拔野火夠意思沒忘了我們這些老兄弟?!?
「哈哈哈,是啊...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老閆頭沒作聲,走遠了。
這夜,他見過十二處帳,聽過三十七句抱怨,記下六張說得重、罵得狠的臉。
他知道,這營里的火星已不是一兩點,而是滿地干柴,只等風來火落。
等他回帳時,天仍黑沉沉的。
火堆已熄,濕氣更重,氣味難聞。
他坐回原位,撲了撲膝上的氈,指尖又落在那把無弦的舊弓上。
這次,他不再只是摩挲。
他把弓輕輕拿下來,翻著看,雖早已無弦,但那手感,那重量,還是熟的。像是握著一種沉默的約定。
他望著帳外一線幽光,眼神沉靜,心底那句話再度浮現:「要開口,就得知道這口氣還在不在。」
他今晚,已知道答案。
這口氣,不只還在。
但與營中冷風飄血的夜截然不同,在望北烽城主石文暉的府內,偏廳之中燈火通明如晝,香煙繚繞,脂粉味與濃酒氣混成一團濁霧,連寒風都被阻在簾幕之外。
石文暉側躺在嵌銀胡床上,半裸著上身,肚腹墜肉層層堆疊,胸口亂毛如野草。他左手攬著胡姬,右手高舉酒盞,笑聲如豬鳴。
懷中胡姬哼著細軟的西域小調,嗓音細得像貓叫。
另一名胡姬跪坐在他腿前,斟酒時故意俯身過低,胸口幾乎貼住他的大腿。
她低聲呢喃:「將軍氣魄勝過西京王侯,妾身今夜,只盼得您一盞恩酒……」
石文暉大笑,一手將玉杯塞入她嘴里:「賞你一口,吞得干凈才許說話!」
她忙含住杯緣,雙手捧底,臉頰漲紅,不知是羞還是怕。她早聽說這城主的狠性子——舞姬灑酒就被踹斷脊骨餵狗,毫不手軟。
石文暉將空杯砸碎,吆喝道:「今晚全府不許鎖門,誰敢掃我酒興,砍了!」
監軍鄭恕醉坐在旁,手上撫著一個婢女,聽得發笑:「哈哈哈,將軍英明!酒有了,色有了,糧也夠換幾夜好夢!那幫老兵不服,就全送去挖礦!嘴磨爛,看還敢囉嗦!」
話音未落,一名胡姬擠上前替他洗手,柔聲道:「監軍大人聲如金鐘,妾身聽得骨頭都酥了……」
鄭恕一把將她扯進懷里,她強撐笑容,眼中卻閃過慌亂。
偏廳外廊,傳來一聲悶哼,有士兵被打斷腿拖入偏房。胡姬們身子皆微顫,卻強裝未聞,笑得更賣力,聲音更甜。
石文暉放聲狂笑:「哈哈哈!今夜我是天子!我命便是軍令,誰敢不服?殺無赦!」
屏風外,幾名筆吏裝作談笑風生,眉眼間卻是警覺與壓抑的恥辱。
「昨夜城主把兵部小吏的媳婦奪了,還說什么『既封你為兵妻,當效死將前』……」一人說著,喉結動了動,像吞下一口酸水。
「前日不是庫房起火?根本沒火,是他把軍械賣給汴京商人,還說『與民同樂』……哪門子的民?醉月樓那幾個陪他夜夜升天的娘們兒?」
幾人干笑,像砂紙刮過心口。有人壓低聲音說:「小聲點……再說你明天就得去望月崖挖礦了?!?
「挖礦總比餵狗強……」最年輕的書吏輕聲說,聲音像霜落??粗u縫,他手指捏得發白。
他見過那條狗,一只皮毛斑駁的獒犬,就拴在偏廳后門,血味至今還在風里。
這些本是石文暉最親近的文吏,卻無一人敢抬頭,他們脊背繃得筆直,不是為了敬,而是為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