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藤條每一次甩動,都帶起千百萬點泥漿,如
星火般飛濺四散。泥點脫離藤條,在落地之前,恍然間若飛入虛空,瞬間便膨脹、拉伸、塑形!頭顱、軀干、四肢……每一個泥點都在落下的過程中,被無形的造化偉力瞬間賦予形體,化成一個又一個赤身裸體、雙目緊閉的人形!他們如雨點般密集地墜向不周山腳下。
無數新生的軀體落在不周山腳下,如同種子落入沃土。只沉寂了短短一瞬——
“啊!”
“呃……”
“嗚……”
細碎、微弱、此起彼伏的初啼聲,如同春夜里破土而出的第一片嫩芽,怯生生地,從淵底那混沌的黑暗中響起。這聲音由少變多,由微弱變得清晰,迅速匯聚成一片嘈雜而充滿生機的聲浪。
無數雙眼睛在淵底睜開,帶著與第一個泥人一模一樣的茫然與好奇,本能地仰望著上方那唯一的光源——那懸于虛空、手持藤條的身影。
一種源自生命本源、跨越了語言隔閡的孺慕與依賴,在每一個初生者的心頭油然而生。他們張著嘴,憑著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沖動,向著那賦予他們生命、帶來光明的存在,發出了同一個音節:
“母……神……”
“母神!”
“母神!”
起初是零星幾個,帶著試探般的生澀,很快便匯聚成洪流。數不清的聲音,從洪荒的山腳下爆發出來,帶著初生生命的純粹、依賴和無窮的生機渴望,如同億萬道無形的絲線,纏繞向虛空中的女媧及三清和玄都。那呼喊聲浪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整齊,最終化為一道席卷整個不周山核心空間的、撼動靈魂的吶喊洪流:
“母神——!!!”
這聲浪不再是單純的呼喊,它仿佛觸動了洪荒最深層的法則之弦!
轟隆隆!!!
九天之上,混沌天幕驟然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力量撕裂開來!一道純粹到極致、璀璨到無法逼視的金色光柱,自那裂口處轟然垂落!它無視了不周山的威壓,無視了時空的界限,如同九天銀河倒灌,帶著洗滌一切、重塑一切的磅礴偉力,將女媧,連同泥人,以及下方淵底無數新生的人族,徹底淹沒!
無量功德!天道有感于造人補全洪荒,降下的開天辟地以來最浩瀚的功德洪流!
金色光柱之中,女媧的身影仿佛被點燃了。
她手中的葫蘆藤早已回到玄都手中,雙手下意識地護住了身邊那三個最初的泥人。浩瀚無邊的功德金光,化作最純粹的天地本源,瘋狂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沖刷著她每一寸肌膚、每一絲元神!
身體在光中變得透明,又瞬間凝實,每一次閃爍都帶來本質的躍遷。
元神在膨脹,感知在無限延伸,洪荒世界的每一粒微塵、每一次靈氣的波動、每一條法則的軌跡,都無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識之中,仿佛她自身便成了法則的一部分。
一種凌駕于萬物萬靈之上、與天道平齊、萬劫不磨、萬法不侵的“感覺”,如同神山拔地而起,在她靈魂深處轟然鑄就!
就在這圣位加身的終極蛻變中,女媧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自誕生以來便存在的、象征著她部分本源的蛇尾末端,傳來一陣奇異而劇烈的麻癢與灼痛。她垂眸看去。
只見那原本覆蓋著幽暗鱗片的蛇尾末端,在無量功德金光的沖刷下,正發生著肉眼可見的劇變!幽暗的鱗片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凡鐵,寸寸剝落、消融,露出下方新生的肌膚。而在那新生的肌膚之上,一點璀璨到極致的金色,正頑強地浮現、蔓延!
金鱗!
那并非裝飾,而是圣位加身、生命本質徹底升華后,由天道法則直接烙印于本源之上的神圣象征!一點金鱗浮現,隨即如燎原之火,沿著蛇尾向上蔓延!一片、兩片……幽暗的蛇鱗在金光中剝落,神圣的金鱗在圣輝中誕生!這過程帶著一種撕裂舊軀、重鑄圣體的磅礴道韻,緩慢而堅定地向上推進,直至覆蓋了整個尾尖,那金色才暫時停駐,但其中蘊含的無上威壓,已沛然充塞天地!
圣位成!
當最后一片幽暗鱗片被金鱗取代的瞬間,一股無法言喻、無法抗拒的宏大威壓,以不周山為中心,如同平靜水面投入巨石激起的波紋,轟然席卷了整個洪荒世界!無量量遠!
這一刻,無論是遠遁混沌、神游太虛的先天魔神,還是稱霸大地、血氣沖霄的巫族祖巫,亦或是盤踞妖庭、統御萬妖的妖族皇者,乃至深藏血海、潛修幽冥的……洪荒億萬生靈,無論強弱,無論身在何處,靈魂深處都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一種源自生命層次最本源的敬畏與臣服,瞬間壓垮了所有的意志!那是面對更高維存在的本能反應!
撲通!撲通!撲通!
億萬生靈,無論正在廝殺、修煉、沉睡,盡皆不由自主地朝著不周山的方向,朝著那威壓的源頭,屈膝、俯首、叩拜!山川靜默,河流失聲,整個洪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對的寂靜與朝拜之中。
洪荒第一位圣人,誕生了!
自此,天地格局,截然不同!
浩瀚如星海的無量功德金光,終于緩緩收斂、散去。
圣人之威,斂于內而顯于道。
女媧緩緩垂眸。
那三個最初的泥人,此刻已褪去了泥土的粗糙,肌膚溫潤,正睜著那雙清澈依舊、卻又多了幾分依賴與孺慕的眸子,懵懂而安靜地望著她。
威壓天地的圣人,目光落在這小小的、初生的造物身上,眼底深處那屬于天道圣人的漠然與至高,悄然融化了一絲。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帶著新生的圣輝,卻無比輕柔地,撫過那柔軟溫熱的臉頰。指尖所觸,是新生的溫度,是微弱卻蓬勃的心跳,是洪荒未來無量因果的開端。
她的聲音清越平靜,如同玉石相擊,在這寂靜的、只剩下新生人族微弱呼吸的空間里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大道綸音,烙印進此方天地的法則深處:
“爾等……”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淵底無數仰望著她、帶著原始孺慕的生靈,最終落回純凈的眼眸,“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