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

“你怎么樣啊，義父！”

童成兒第一時間沖上臺去趕至張春的身旁。

“不打緊，你還是去看看鄧校尉吧！”原來雖然張春已經盡力閃避但依然被槍尖劃破了頭皮，落地后的他也在心中暗暗稱奇，感慨對方武藝。

“啊？”童成兒順著張順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鄧光的左側腰間隱隱有血跡滲出！

“監軍大人好武藝，鄧光甘拜下風！”鄧光手捂腰間微微欠身，鮮血不斷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師父你沒事吧！”小滿也立刻上前查看對方的傷勢。

“沒事，就是槍尖順著擦了過去，皮外傷！”鄧光始終面如平湖。

張春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雖然你沒能成功躲開我的長槍，但是我也沒避開你的投擲，咱們看起來算是打了個平手，但我用的是槍，而你并未用刀，在兵器上我先贏了半著，此一局確是我討巧了！”

張春這話說的很大聲，明顯就是為了說給下面的人聽的。

這個家伙和監軍大人打成平手了？

而且聽監軍大人的意思這家伙似乎是個用刀的好手？

他媽的，那老子練那么辛苦也是本著千戶的位置去的啊！

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這家伙已經預定一個千戶了。

好氣哦，不過是真的打不過呀！

“那孩子的武力如何？”張春一把捋起長發胡亂扎了一下便笑著來到對方的身前，絲毫未顧及到依然在緩緩墜下的鮮血。

“張監軍，您的傷……”鄧光欲言又止伸手沖著對方的天靈蓋的方向指了指。

“哈哈，感謝鄧校尉手下留情啊，若是再便個半寸只怕是我的這個頭蓋骨都要被連帶著一起削了去。”

“哪里哪里，分明是張監軍手下留情了，不然我這小腹怕是要被直接洞穿了！”

二人各自吹捧一頓，爾后張春便一把抓起鄧光的手用力舉起，臺下一陣歡呼。

勇衛營右營再添猛將一員！

“成兒，你比小滿年紀一般，日后要多多切磋，互相幫扶，勇衛營都是親兄弟。”

若是三個月前說這話下面可能會起哄，但是幾個月相處下來那些大頭兵發現這幫太監兵雖然看起來身上沒個二兩肉但是訓練起來是真的玩命。

150斤的圓木扛起來就跑，重槍躍步之后能扔出去將近三十步之遠，足以貫穿對面騎兵的鎧甲。

最可怕的是這幫家伙多火器的使用真的是令人嘆為觀止。

翌日下午的訓練中就讓鄧光與小滿二人開了眼。

“為啥他們用的火銃是后膛裝彈的？”

“你懂個屁，這叫燧發槍！聽說工部第一批送來的一共就150支，左營雖然人多但只分到了50支，但咱們右營卻分到了100支。”

正說話間，童成兒當先躍馬沖出，身邊跟著30人小分隊呈一字型同頻奔馳，一輪疾射之后便以依次半弧形散開，爾后，童明兒的30人小隊以同樣的方式補上。

就在二隊補上打槍之時，完成緩沖的一隊再次以掩護隊形從中間插上完成火力的延續！

此招不給對面任何反應的機會，任你馬匹腳力再強兩輪疾射之后必然陣型潰亂，接著馬步兵同時從側翼山頭沖出進行砍殺，環環相扣！

“這是之前經過嚴苛訓練留下的那批人與老兵打亂重組后的效果，怎么樣？”

張春將鄧光單獨叫到了一側，相較于騎術鄧光顯然對那些新式的火器更有興趣。

不單單是鄧光，就連一向鄙視火器排斥火騎協同作戰甚至覺得是“奇淫技巧”的孔有德等人也都對新式的燧發槍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致。

孔有德從登萊府帶來的火器專家與老兵們全都散在了各營之內，這也是崇禎最終的目的。

一來，將孔有德調離登萊府避免山東兵與遼東兵的矛盾進一步激活。

再者，他也需要徐光啟與孫元華一手調教出來的那些個火器專家。

用崇禎自己的話來說，大明未來的20年就掌握在這批人的手里，盡管孔有德心下疑惑但是當看見皇帝陛下將雙份的軍餉擺在面前的時候他的心也跟著動搖了。

不，不是動搖，是融化了！

當兵報國不假，但是吃餉也是真啊，人吃馬嚼的哪樣都要銀錢，現在陛下解決了這些老大難那就一下子堵住了下面反對的嘴。

甚至手底下的那些個軍士也都開始搗鼓起那些火銃來。

但是當他們今天見識到了后膛裝的燧發槍之后立馬就覺得手里的老火銃不香了。

這都啥嗎，一旦遇到個陰雨天氣引線都打不著，而且打完之后前膛裝彈起碼要八息的時間，這個時間差即便有后隊補上也會成為對面騎兵沖刺的目標，白送人頭！

不香，不香了。

貨與人一樣——最怕比較！

這幫登州兵由之前的小心翼翼很快也變得老油條起來，與老兵們打成了一片。

勇衛營的鄙視鏈是存在的，也很直接。

遼東兵瞧不上老三營出來的米蟲，老三營的又看不上登萊府的那幫遼東兵。

遼東兵，老三營與登萊府的又一起瞧不上那些太監兵！

但，僅僅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形勢發生了逆轉。

連續兩次的軍中考核太監兵都是穩穩的第一。

單兵第一，協同作戰亦是第一。

騎砍第一，火器還是第一，你說氣不氣人？

成天將“大老爺們”掛在嘴上的那幫家伙們竟然比不上少了二兩肉且沒胡子的太監們，真是羞啊！

“說到底啊，咱們與努爾哈慈，皇太極打了多少年了？全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張春一語道破玄機。

“盧參將來了！”

“盧參將！”

盧象升在軍中威望頗高，深得軍士愛戴，但是鄧光不知道啊，他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盧象升興許是看出了對方的心思便張手要來了一匹白馬猛然揚鞭前沖而去，接過下方遞來的金背大砍刀猛然一個前探深深插入半人粗的木樁之內，緊接著回身一箭直接射斷百步之外懸掛瓦罐的細索！

鄧光心下暗忖：這書生竟然如此勇猛？

“這位盧參將乃是天啟二年的進士，鄧校尉你詫異也是人之常情。此人歷任戶部主事員外郎，大同知府，雖是書生但力大無窮，他手上那柄金背大砍刀重愈四十斤卻被他在馬背上使的虎虎生風。”

“能沖鋒，懂謀略，又在戶部呆過，這就睡上天賜予的人才啊，陛下是經過深思的，用這樣的人來軍中那真的是能省去不少事。”

“此話不假，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有個在戶部有點淵源的將領在軍中乃是幸事，起碼去戶部與兵部開批條的時候能快點下銀子不是？”

雖然后半句有些戲謔之意但誰都能聽出弦外之音。

“最關鍵的是，此人足夠年輕，與左懋第同歲，如今孫承宗年老，此二人再加上一個孫傳庭是陛下欽點的三位帥才，屆可用在北面防御。”

“是么？”對方滔滔不絕說了那么多但鄧光只是淡淡說了兩個字。

張春深諳人心豈會不懂對方言外之意他立刻打岔道：“哈哈哈，我只管練兵事宜，后期還是要回錦州繼續監軍的，至于右軍的主將嘛，那就是陛下的事了，咱們做臣子的不能僭越！”

右標營的參將自然是要留給盧左二人去爭了！

無論誰上都是實至名歸。

左懋第雖然武力不及盧象升，但是他對騎兵與炮兵還有火銃的配合的理解上明顯是優于對方的，后者更精于騎兵的沖鋒，迂回包抄式剪滅敵方。

張春又帶著鄧光去新建的場地上轉了一圈。

“這些個障礙物越野與匍匐前進還有梅花樁踩踏全都是陛下親自設計的圖紙交由盧左二人手上的。”

“白天基本都是一些刀槍劍戟弓的訓練，夜間便是負重深山跑。”

“所謂的特種訓練說到底就是按照標準的戰術來訓練，用遠超于常規的強度來激發兵士的活力與體力極限，讓他們個個都變成鋼筋鐵骨。”

鄧光跟著轉了一圈，確實大為震撼。

而張小滿每天則是與童成兒斗嘴，二人年齡相仿，但童成兒卻力大無窮很自然地便吸引了張小滿的注意與崇拜，后者總是會纏著前者教自己一些沖殺與投擲的技巧。

而童成兒也不藏私，盡數相授，二人關系日益親近，鄧光與張春看在眼里也是心有寬慰。

“我觀此子有些面善，是否……”鄧光突然砸了一下嘴

“噓！”張春立刻捂住對方的嘴巴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同時用力搖了搖頭。

轉眼已是八月初六夜，寧錦前線，大凌河城。

“都給老子動起來，不許偷懶！”

“那邊也給老子挖透。”

“再去差兩波人來換這批，全都是娘們唧唧的樣子真是看不慣！”

鑲白旗的一名牛錄正舉著長鞭不斷催促著手下的兵士們挖土掘地！！

鑲白，正藍，正白，正紅，鑲紅旗下精銳盡出，共計四萬余人在皇太極的親自率領下浩浩蕩蕩來到了距離錦州城僅僅40余里的大凌河城下。

后續的蒙古科爾沁部騎兵一萬五千人也已經在來的路上，沿途不斷滋擾試圖干擾大明的視線。

而此時大凌河城內守軍僅僅一萬四千余人在祖大壽與何可綱的帶領下正緊鑼密鼓地制定著守御的計劃。

“將軍，真是神了啊，之前咱們收到了朝廷的提醒提前囤積了糧草與加固了城墻，沒想到這次建奴真的這么快就來了。”

“得虧了咱們提前將老弱轉移了出去，現在留下的軍民皆能上城參與守城。”

副將何可綱是祖大壽的親信將領，為人冷靜多智深得祖大壽的喜愛。

“不能大意，算著日子朝廷的援軍這幾日就該到了，你派人繼續加深護城河，千萬不能讓建奴挖過來。”

“收到！”

大凌河城墻上有一隊巡邏兵正在視察，領頭的叫周樂，是遼西悍將，祖傳的百戶，他的身后還跟著十數個經驗豐富的老兵。

“何大哥，看下面那幫家伙挖的進度也沒個停的意思啊，照這個樣子挖下去不等對面攻城咱們這邊就先陷進去了啊？”

“滾，你個烏鴉嘴，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說！”

不待周樂回話，邊上的軍士立刻打斷了那個家伙的發言。

“虎子啊，我記得你年紀不大但是參軍也好幾年了吧？”

“是啊，我是跟著我爹和我二哥一起參軍的，爹和二哥都……”

說話的兵士突然眼圈一紅將腦袋撇了過去。

“這邊垛子找人加固一下，記得弄寬一點，能擋住弓箭手的身子。”

“收到！”

周樂巡視了一圈之后與來人交了班便尋了一處城墻靠了下去，幾個新兵蛋子正圍在炭火盆前烤手，瞥見周樂坐下后原先還在打趣的幾人便都不吱聲了。

“我當年沒人逼著自己，我是自愿參軍的，萬歷年間的那場惡戰我家老子也沒了，我也參加了。”

周樂突然順著眾人原先的話題接過了話茬，同時伸手放在炭盆上烤了起來。

“狗日的，要是再來上幾個地瓜就香了。”

“之前咱們幾個分到了半個羊腿全烤了！”

“笨蛋，羊腿怎么能烤呢？”周樂一腳踹了出去，那個新兵一臉詫異地看著對方，他也不知道為啥。

“你用火烤，那羊腿豈不是油全流光了？”

“燉啊，燉湯啊，放點菠菜或是蘿卜進去那才叫香啊，你這傻小子！”

“哦，哈哈哈……”

氣氛瞬間變得輕松了起來。

“百戶大人，我剛參軍不久，你說建奴的那個勁弓真的能射穿半人粗的樹干？”

“嗯，我之前與鑲白旗的阿濟格交過幾次手，他手底下的兵士很強，我親眼見過八十步開外一箭射穿咱們這邊三層鎧甲的，最里面一層用的還是上好的鍛鐵片。”

“啊，那不是連七鍛鐵也擋不住那樣的箭頭與力道？”

“那這樣說的話，萬一碰上了豈不是白白送命？”

“也不盡然吧，建奴的騎兵隊形都是交叉式的循環進攻與層次推進，總歸是有空檔期的，你只要抓住這個空檔射出去就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