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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命運多舛(2)

  • 黃繼光
  • 程芬
  • 4504字
  • 2015-03-16 23:59:56

每當際廣和啞巴哥哥、娘去四里外的地里干活時,黃際廣的娘和哥哥背著租來的農具,際廣就背著小際恕一起來到地里。下地干活時,就把際恕像綁著小牛犢一樣綁在大樹下,讓他獨自玩耍。有時遇到天氣不好,他們就把際恕綁在自己家的床腳上,免得他跑出門外跌進山崖。下地干活后,際廣和母親常常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際恕餓得哇哇大哭,又渴又累。偶爾鄰居李大嬸不忍心,會抽空過來給他點水喝,但是李大嬸自己家也常常窮得揭不開鍋,是很難弄點東西給際恕吃。每當際廣和母親回來時,際恕總是歪倒在床邊睡著了,屎尿滿褲滿地。勞作了一天的母親和際廣兄弟,顧不上歇息,母親便忙著給際恕擦洗,際廣兄弟便一個砍柴生火,一個煮野菜粥,有收成的時候還能有點白米,一大鍋水灑下幾十粒米合著野菜熬一鍋,沒有油鹽,即使這樣的野菜粥,他們也吃得香噴噴的。

大半年的時間,他們連野菜都沒有,只有上山采摘一些綠色的葉子或者樹根熬湯喝,際廣兄弟個個頭發枯黃、臉色黯淡、骨瘦如柴。那時他們最大的愿望便是過年,因為只有大年三十晚上他們才能吃點飽飯,飯桌上有時能見到一盤肥肉,這肥肉不是用來一次吃完的,而是端上桌,孩子們看著肉喝著野菜粥。母親做年夜飯時,先把肥肉在鍋里熱一下,熬出點油,再煮粥,這樣的野菜粥、南瓜粥、蘿卜粥特香特香。但是,懂事的際廣即使再餓、再想吃,也從來不會盛第二碗粥,細心的他發現母親從來不會和他們同時吃飯,總是等全家吃完了再給空蕩蕩的粥鍋里舀碗水,把粘在鍋里的糊糊蕩洗干凈,再吃。際恕小,不懂事,吃了以后,哭喊著還要,母親于是把刷過的湯又喂給他吃。在幼小的際廣眼里,母親似乎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

看著家道的貧寒,際廣從不多言語,年少的他性情沉悶得像成年人,他整日悶頭做活,總想盡自己的力量減少母親的負擔,增加家里的收入。每次累得腰酸背疼,直不起身時,就想起爹爹說過的一句話:吃飯憑力氣,汗珠子就是米!他算不清自己流下了多少汗珠子,他也不知道要流多少汗才能換來白花花的大米。他總是認為自己流出的汗珠子不夠多,才使家里的大米飯不夠吃。看著長到3歲還走不穩路的小際恕,際廣錐心地悲痛,他常常感到永無寧日的壓抑和凄惶。他越來越自責,自責讓他越發沉默,整天埋頭苦干。年少的他不知道,這樣的窘迫并不是他不努力的過錯,而是那個吃人的社會造成的。世道黑暗,像他這樣的窮人即使磨破了雙手、累彎了腰,一生也難以逃離這茫茫苦海。

黃德仲長年累月地在田間地頭勞作,再加上祖上的田地被地主盤剝掉了,成了他心頭永遠的傷痕。日積月累的憂愁、苦悶、悲哀纏繞著他,使他難以釋懷,殘酷的生活摧垮了這位漢子。沒過多久,他終于被病痛和心疾折磨得倒下來了,連著一個多月,黃德仲臥床不起。

一天深夜,爹爹把際廣兄弟幾個叫到床前,斷斷續續地說:“爹爹……不行了。要記住,是誰把爹爹……逼死的……你們要……要孝敬你娘,她苦了半輩子,沒享過一天福……要……要爭口氣。”說完,黃德仲像際慶一樣,鮮血直吐不止,在吐干最后一滴血后,他永遠地離開了人世。臨走時,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死不瞑目啊!他怎么能舍得下自己病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們啊!孤兒寡母,在這個吃人的世道怎么活下去呢?家里的頂梁柱塌了,全家陷入茫然無助和極度的恐慌之中。

在父老鄉親的幫助下,鄧芳芝把丈夫安葬在發財埡的后山坡上,當他們培好最后一鏟土,跪著磕頭時,際廣的娘突然口吐鮮血,昏倒在土墳堆上不省人事,際廣和哥哥際恕撲在娘身上,拼命地搖著娘的身體,哭喊著:“爹爹啊,娘啊!”

際廣兄弟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把母親抬回家,喂了幾口開水給娘喝。慢慢地,際廣的娘在孩子們的哭喊中蘇醒過來。她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哭成淚人的孩子們,想起丈夫的慘死,想想撇下的這孤兒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她悲痛欲絕地哭著。爹爹死得這么慘,際恕叫得這樣叫人心酸,際廣抑制不住滿腔的悲痛和激憤,他胸口像扎著鋼刀般揪心。窮鄉親們安慰鄧芳芝說:“嫂子不要再傷心了,你要保全自己的身體,事情已到了這地步,看在娃兒們的分上,日子再難過,也要把幾個娃娃拉扯大。我們大家有粥喝,不會撇下你們孤兒寡母的不管。”

在鄉親們的安慰下,際廣的娘總算緩過氣來,看娘兒幾個安穩些了,大家這才放下心來,有的回家拿點紅薯干,有的拿來點米面,幫扶著他們度過這些日子。

按當地風俗,下葬后第三天清晨,路上還沒行人時,要為爹爹關山。

關山這天,天蒙蒙亮,寒風中,云縫間可見寥寥星辰,月光散射,山間一片朦朧。慘淡的月光下,林中小路曲折通幽。荒野中,不時地有蟋蟀、飛蟲等躍過。“嘎嘎……”兩只烏鴉站在荒草萋萋的墳頭上望著他們,鄧芳芝領著兄弟三個撲在墳前,他們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親情更可貴、更令人難以割舍的了。比起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沒有比他們摯愛的親人的離去更令他們肝腸寸斷的了,這是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痛。他們四個人互相牽扶著一步三回頭地往竹林外走去。

來到家徒四壁的茅草屋。灶臺上,還留著際廣給爹爹扯來的還沒來得及煎熬的草藥。滿眼、滿屋子都是爹爹艱辛的背影,際廣似乎看到爹爹在院子里吃力地挑水,爹爹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深夜,際廣久久難以入睡,借著依稀的月色,他似乎又看到爹爹坐在炕頭,手上不停地編著蔑具。際恕睡夢中的一聲叫喊驚醒了他:“娘……餓……餓……”際恕夢中都喊著餓。際廣摟緊了際恕瘦小的身子,他聽到際恕肚子中發出的“咕咕”的響聲。際廣擦干了眼淚,強抑制住自己的悲痛,他不是不悲痛,他想得更多的是今后怎么幫助娘帶著際恕活下去。

爹爹去世這年,際廣還只有11歲,面對父親的早逝,要擔當起一個男兒的責任,他和哥哥怎樣撫養幼小的際恕呢?他越發變得沉默!

黃際廣的娘拖著病重的身體,在家含辛茹苦地撫養三個孩子。每天她既要承擔所有的家務,還要像其他男人一樣下地干農活。每當累了一天的莊稼人都閑下來的時候,鄧芳芝還是不得清閑,常常在深夜,不是就著依稀的月光洗衣,就是就著煤油燈的一點點光亮補衣服、編草鞋。有時還替有錢人家紡紗織布。在際廣兄弟幾個眼里,似乎從來沒見娘休息過,他們睡下后,娘還在干活,當他們起床時,娘早就起來做事了。

際廣12歲那年,際恕種天花,娘在家里整天提心吊膽地看護著。此時恰好是秋后棉花成熟的時候,娘實在抽不出身子摘棉花桃子,要照看際恕。娘就讓際廣和二哥給地主老財家收棉花。那時候的棉花殼子又干又硬,尖得像刀子似的,剛摘了一行,際廣本就千穿萬補的衣褲被劃了一道道口子,這身襟襟吊吊的破舊不堪的衣服,還是父親留給哥哥,哥哥穿小了后又留給他穿的“傳家寶”。際廣長到這么大,還從沒穿過布鞋,天熱時基本上是打著赤腳。冬天也只有草鞋穿。那時,一到冬天他赤裸的雙腳就生凍瘡,必須每天用熱水泡腳才行,有時凍瘡破裂并開始潰爛,爛了的雙腳一瘸一瘸的。他知道衣褲是非常金貴的東西,他舍不得這身唯一的衣褲。想想干脆把衣褲脫下,什么也不穿,站在和自己一般高的棉花地里,反正有高高的棉花稈擋住身子,在這里也沒人看到自己沒穿衣服。光著身子的際廣,在棉花地里,身上的皮肉被劃得東一道口子、西一道口子,有時口子很深流血了,就在地下抓一把土撒到傷口上,再搓一搓止住血就不管了。就這樣,際廣整整撿了一天的棉花桃子,身上被劃破的痕跡數也數不清。他穿好衣褲忍著痛回到家,也不告訴娘他是光著身子摘的棉花。娘見到他和哥哥兩人身上整整齊齊的,還夸獎他們。可是,到了晚上,際廣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火燒火燎的,熱辣辣地痛得睡不著,娘走過來,問:“你怎么了,是不是白天累了?”

際廣點點頭,一聲不吭。

躺在他身邊的二哥看到娘疑惑的眼神,就指著際廣的身上,咿咿呀呀地對娘比畫著。

際廣的母親看到二兒子的比畫,納悶地走到際廣身邊,把際廣的衣服掀開一看,像蜘蛛網樣的傷痕布滿了際廣瘦小的身子,娘的眼淚像長線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淌。她頓時明白際廣是舍不得刮破衣服,赤著身子摘棉花桃子。鄧芳芝緊緊摟住自己這個懂事的孩子,直嘆息孩子他爹死得太早,只怪自己不能給孩子幸福!

際廣除了在家幫娘干活外,還每天去地主李積成家放牛。這天天不亮,際廣就上山放牛了,他一邊放牛,一邊挖著野菜。正當他低頭挖野菜時,地主李積成就怒氣沖沖地趕上山來,邊走邊罵道:“狗崽子,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想要把老子摔死啊?!”際廣直起腰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四處看看周圍沒有人,難道地主是在罵自己嗎?還沒反應過來,李積成一把奪過際廣手里的放牛鞭,對著他一陣狠抽。

原來,際廣早上把牛牽出牛圈時,牛屙了一堆屎在院子當中,當時天剛蒙蒙亮,際廣沒有看見牛屙了屎。早晨,地主李積成睡醒后,揉著睡意蒙的雙眼走到院子里,他只顧伸著懶腰看天,沒想到一腳踩在牛屎上,頓時摔了一個腳朝天。他爬起來一看是踩在牛屎上,氣不打一處來,叫囂著尋找際廣。他一路找到山坡上,地主李積成惡狠狠地對著際廣喊道:“你去給我把牛屎吃了!”說著揪著際廣往回拖。際廣忍氣吞聲地回到院子里,趕緊拿笤帚把牛屎鏟除了,還用水把院子整個洗了一遍,院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地主還不答應。地主惡聲聲地喊道:“今天不許吃飯,罰你挑20擔水!”

可憐的小際廣,餓著肚子,一擔一擔地把水從井里打上來,又一步一步地爬上高臺階。一擔水有七八十斤重啊!小際廣挑著和自己一樣高的水桶,挑了幾趟,終于支持不住,累得摔倒在路邊。長工陳大叔實在看不下去了,把際廣扶起來,然后幫著際廣挑了幾擔水。結果被地主李積成發現了。他搶下陳大叔的扁擔惡狠狠地說:“你們要造反啊!不想干都給我滾!”

際廣實在忍不下去了,說:“老子不干了,你給老子工錢!”

地主李積成罵道:“你龜兒子還要工錢,我的水桶被你摔壞了,賠我水桶!”

際廣干了大半年,連一個銅板也沒拿到,他想,這仇我記住了,長大了,一定要報仇!這就是發財埡的苦孩子黃際廣的童年。

際廣過著貧窮的生活。每天他都幫著家里干活,上山砍柴、挖野菜,下湖撈菱梗、捉魚。他還能常常給家里弄點吃的東西填飽肚子。那時,他只知道生活很苦,常常吃不飽,但他覺得大家伙都是這樣。但是特別讓際廣氣憤的是交租的時候。一年到頭拼命勞動,用血汗泡出來的稻谷全部交了租,也過不了鬼門關。每當他們交租時地主就用大斗大秤進,借谷時就小斗小秤出。每年秋后算賬,不管天旱、天澇,有收、無收,狗地主那是鐵板租,一粒也不能少。窮人終年用血汗換來的谷子,都被地主奪去了。一到算賬,租債比山高,哪一家都是舊債未清添新債,舊仇未報添新仇。

這天,際廣和娘去地主李積成家交租,明明在家量了是一石谷子,可是到地主這里一量就只剩下四五斗。

際廣忍無可忍,站出來質問狗腿子。那些兇惡的家伙不但不聽,反而一伸手把際廣推翻在地。際廣爬起來沖向狗腿子,娘和同來交租的其他叔叔伯伯拉住了他,滿眼含淚地說:“孩子,你斗不過他們!認命吧!”

果真,狗腿子在驗第二擔谷時,更加刁難,非說干爽的稻谷里有水,結果一擔谷又被減去一斗。在和娘回家的路上,際廣憤恨地說:“斗啊!斗,你是地主的嘴,你是豺狼的口,你喝干了窮人的血,你刮盡了窮人的肉,可你裝不了地主的罪,你量不盡我們窮人的仇!”

交完租,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路上都在想:為什么地主這樣兇狠?為什么窮人這樣受苦?這血海深仇總有一天要報!他兩眼射出怒火,恨不得砸碎這血腥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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