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面碗一推時，羊肉湯濺在青石板上，發出“滋啦“一聲。

袖中傳訊符燙得像塊炭，歪歪扭扭的字跡還帶著焦糊味——“城西破廟，見血“。

小寶從槐樹上竄下來時，尾巴尖掃過我手背，涼得跟剛從冰泉里撈出來似的，喉嚨里呼嚕聲壓得極低，活像個小破風箱。

“要去？“林飛鴻擦刀的手頓住，刀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白印，聲音倒比平時還輕。

我摸了摸腰間的槍頭殘片，那東西涼得刺骨，像往血管里灌冰水——這是前陣子在秘境撿的寶貝，每次有危險就愛鬧脾氣。

“去?！拔页读顺缎毢箢i軟毛，它炸毛的樣子活像團會動的蒲公英，“帶點傷藥，再把老爹新制的迷魂香揣兩包?！傲诛w鴻應了聲，刀鞘撞在石桌上“當啷“響，他彎腰從靴筒里摸出個小瓷瓶拋過來，瓶口還沾著點藥膏，“陳大牛新煉的金瘡藥，說比他老家的狗皮膏藥好使?！?

出書局時老爹端著羊肉面追出來，奶泡還沾在發梢：“觀棋！

面湯里加了枸杞......“我回頭喊了句“回來喝！“，他舉著碗的身影就被老槐樹擋住了。

風卷著槐葉往城西飄，小寶蹲在我肩頭，尾巴繃得像根弦，每走三步就要往我耳后縮半寸——這貓精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上次敢撓玄冰閣少閣主的靴子，今兒倒成了縮頭烏龜。

“怕啥？“我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肚皮，“你上次還說要當本少爺的御前帶刀侍衛呢。“小寶“喵嗚“一聲，爪子扒住我衣領，耳朵往后貼著，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媳婦。

林飛鴻走在前面，刀鞘隨著腳步輕磕大腿，突然停?。骸暗搅??！?

城西破廟比我想象中還破。

斷墻缺了半塊，門楣上“普濟寺“三個字只剩個“寺“，青苔順著磚縫爬，墻角堆著半腐爛的草席，腥臭味混著土味直往鼻子里鉆。

小寶突然弓起背，從我肩頭竄到墻根，爪子在地上刨出個小坑——里面埋著半截帶血的布片，暗紅的血漬都結了痂，沾著點碎草葉。

“隱身符?！拔颐隼系轮频姆?，黃色紙頁還帶著墨香。

林飛鴻點頭，指尖在刀背劃了道血痕——他這招是跟陳大牛學的，說血祭過的刀能鎮邪。

兩張符箓“唰“地貼在我倆后頸，眼前景物突然模糊起來，像被蒙了層霧。

小寶歪著腦袋看我們，突然“喵“了聲，鉆到斷墻后面不見了。

倉庫區在破廟后面，七歪八扭的木房子堆著爛草繩，風一吹“嘩嘩“響。

我貼著墻根挪到窗口，霉味嗆得人直打噴嚏——里面有動靜。

兩個蒙面人背對著我，灰布蒙臉只露眼睛，左邊那個手里攥著把短刀，刀鞘上刻著條歪歪扭扭的蛇。

“主上的意思是......“左邊的人壓低聲音，“那批靈米必須在十五前運出城，萬寶閣的崽子最近盯得緊，上回劫的丹藥都被搶回去了?！坝疫叺娜撕吡寺?，刀鞘敲了敲地面：“怕什么？

幽冥宗的人都進青蚨城了，等那老東西的聚靈陣成了......“

我后頸的隱身符突然發燙，心“咯噔“一跳——幽冥宗？

老爹說過，百年前被正道盟打散的邪修組織，專干挖靈脈、養鬼修的缺德事。

上回書局被砸，劉三被打，難不成跟他們有關？

“觀棋！“林飛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帶著點悶響。

我扭頭的工夫，窗口的蒙面人突然轉身，短刀“唰“地刺過來！

隱身符“砰“地炸開，我就地打滾躲開，后腰撞在草堆上，疼得倒抽冷氣。

小寶從房梁上竄下來，一爪子撓在蒙面人手腕，血珠“啪嗒“掉在地上。

“有埋伏！“右邊的蒙面人扯著嗓子喊，倉庫門“哐當“被踹開，七八個蒙面人涌進來，刀光映得人睜不開眼。

林飛鴻的刀“嗡“地出鞘，刀風卷著草屑掃過去，兩個蒙面人被砍中手腕，短刀“當啷“落地。

小寶像團毛球似的在人群里滾，專挑腳踝下爪，被撓的人罵罵咧咧：“哪來的野貓！“

我摸出懷里的迷魂香，對著人群撒過去——老爹說這香摻了還魂草汁，能讓人暈乎半柱香。

果然，幾個蒙面人揉著眼睛踉蹌，我趁機撲過去，腰間槍頭殘片突然發燙，照著一個人的膝蓋就是一下?！班?！“那人大叫著摔倒，我扯下他的蒙面布——臉上有道刀疤，左邊耳朵缺了半塊。

“走！“帶頭的蒙面人喊了聲，剩下的人拖著傷員往外跑。

林飛鴻追出去兩步，被我拉?。骸皠e追！

留著尾巴才能釣大魚?！八盏度肭剩渡砩线€沾著血，“這些人手法像邪修，剛才那刀疤臉，我在玄冰閣見過?！?

我蹲下身，從刀疤臉懷里摸出塊鐵牌——巴掌大，刻著團黑霧，中間有條蛇吐信子?！坝内ぷ诘臉擞?。“我捏著鐵牌，手心被棱角硌得生疼，“上回書局被砸，玄冰閣的人動手，原來他們是一伙的。“

小寶叼著塊碎布跑過來，布片上繡著半朵冰花——玄冰閣的家紋。

林飛鴻蹲下來摸它腦袋：“好樣的，比巡城衛的狗還靈?！靶毸α怂Χ?，把碎布往我腳邊一扔，自己蜷成團舔爪子，尾巴尖還在發抖。

回書局的路上，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我攥著鐵牌，能感覺到上面殘留的靈氣，陰惻惻的像泡在冷水里。

林飛鴻走在旁邊，刀鞘撞著大腿“叮當“響：“要告訴王城主嗎？“我搖了搖頭，“先告訴老爹他們——幽冥宗藏得深，打草驚蛇就麻煩了?！?

遠遠看見書局的老槐樹，張三爺的粉筆灰還沾在臺階上，陳大牛的酒壇歪在石桌旁。

老爹站在門口搓手，看見我們就跑過來：“可算回來了！

面都坨了......“他話沒說完就看見我手里的鐵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這是......“

我把鐵牌往他手里一塞，小寶“喵“地跳上石桌，尾巴掃倒了半瓶培元丹。

林飛鴻拍了拍刀鞘：“有得忙了?！帮L卷著槐葉打旋兒，吹得鐵牌上的蛇紋忽明忽暗。

我望著石桌上東倒西歪的藥瓶，突然聽見里屋傳來劉三的聲音：“小少爺，我新記的賬本......“

該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