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近解散
- 半生四季
- 一顆出圈祖瑪
- 5416字
- 2025-06-05 09:54:26
下雨,丁芫瑞舉著雨傘,掂著垃圾下樓。他不讓送,一步一回頭,趕彭婉競上班,因為他要等一個賣水店老板的兒子一起上學。
“不要進人家店里,路上不要跑,拿傘不到打打鬧鬧。”
“知道!”
他將垃圾投進垃圾桶,貼著右邊向前跑去,雨傘差點翻面。
下雨天上班比較麻煩,雨水一直往眼睛里刮,雨衣阻風嚴重,時不時逆行的人總嚇她一跳。不過,沒關系,很快下班,上班也就變得有意思。
胖子沒有在店里,肉卻已經在肉案上。
崔招錢竹簽已經數出來,看見彭婉競,說,:“又準備讓切肉。麻痹,我的手到現在還疼。”
“我的手也疼。”
“真可惡,一句都不提。不提就罷了,不夠,沒完沒了的。”
“我們等他回來吧,他精著呢。”
“年齡不大,一肚子壞水兒。你還不好意思,傻了吧唧不讓他發(fā)月餅,誰家東家過年過節(jié)不發(fā)東西。”
“你吃了?三無產品,我一個都沒有敢吃,扔地下室去了。”
“麻痹的,你不跟我說一聲。”
“你不會自己看?日期,名字,配料啥啥都沒有。一開始我以為是訂手工現做的月餅,他說不是在店里加包裝!我就不想要了。又不是好東西,還得領他情,我不想要。”
“再壞也不能是從路上撿回來的吧,月餅不都一樣。”崔招錢說,不甘心自己吃了幾塊。
“去年的也說不定。你不信留一個在家里,指定明年也不壞。”
“操,反正他花了錢。”
彭婉競撇嘴點頭,盯著門口,:“回來了。你去哪兒了,一大早不見人。”
“送個貨,還沒切?”胖子一頭雨水,搖頭甩了一下,差點甩栽。
“上次切的手到現在還疼。”崔招錢說,:“彭婉競也喊疼。”
“彭婉競,明天給我送貨吧,天天早上送貨,我沒法看店。”
“好呀好呀。”彭婉競說,問崔招錢,:“咱給他送貨吧?”
“給多少錢一次?”
“十塊。”
“就一趟?”
“就一趟,有時候近處也有一家,不一定。遠的十塊,近的五塊。”
“不去。”崔招錢說,:“趕緊切,干完我下午還有別的事兒,因為這么一點東西還得跑個大遠,不合適。”
“切切切。”胖子說,拿刀磨刀。
“昨天鬧脾氣,被我訓了一頓。”
“誰?”崔招錢本想坐下,聽見胖子一說,又站起來拿刀。
“傻叉誰,不上班,啥也不想干,嫌時間長,不去。嫌遠不去,嫌每月休三天不去。衣服也買了,鞋也買了。不去我就訓,哭了。傻叉。”
“太大了,胖子。”崔招錢說,:“你家里同意?你媽知道?”
“知道啊。又不結婚,無所謂。”他笑嘻嘻,往店門外瞅了一眼。分明自己也喜歡,卻也在意別人說她年齡大。
“她的衣服是不是都挺貴?每一套都好漂亮。”彭婉競說,其實想知道這個鐵公雞給女朋友買多少錢的衣服。
“不貴,她的衣裳都便宜。昨天買了一條褲子,一件外套,沒到三百塊錢。”
“哦~挺好。”
“鞋貴,牌子的,小一千塊錢了。”胖子說,故意吆喝兩聲,:“疼死我了,我都不舍得穿那么貴的鞋。”
“張花喜如果在這,又該說白搭錢,成不成的還不一定,就得各種買東西。”崔招錢說,:“她不讓她小孩談,啥時候結婚啥時候再談,不然浪費。”
“也是。”胖子說,:“唉,老伙計嬌生慣養(yǎng),爹娘退休工資又不多,天天還稀里糊涂。我說,找個班兒上吧,多少錢無所謂,你得好點兒啥。不然人廢了。”
“等當老板娘就不用干活兒了,每天給錢花,店里轉悠轉悠,美滋滋的。”彭婉競想到自己曾經被婆家催上班,是理解的,也能看出來那女孩的打算。
“誰傻呀。”胖子說,笑的很狡猾,:“我姐說一邊談,一邊找。并不是非他不可,懂不懂。”
“耽誤她,訛上你。”彭婉競說,:“最好別這樣,小心恨上你。”
“她自己看不出門道,非貼上來,恨誰。”崔招錢說。
小薛這時從后門進來,鑰匙嘩啦放茶幾上,坐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
三個人馬上安靜下來,簡直是三緘其口,一個比一個心虛,忙的無怨無悔的。
下雨,在家,沒有特別的心思,感覺真好。以至于看見班級群不對付的消息,她也沒有發(fā)怒,很平靜地做了全班第一個拒絕孩子中午在校吃飯的家長。
丁芫瑞進門臉色不好,換下鞋,說,“不不讓我在學校吃,老師不同意,她說全部都要在學校吃。不吃也的交錢保留位置。”
“誰說?”
“班主任!”
“你想在學校吃?”
“隨便。老師說,中午只休息半個小時,遲到不行。”
“故意的,真不要臉。我跟班主任說。”
彭婉競不喜歡群里說自愿,又想方設法非讓人同意的任何事。一個月二百是能讓她輕松,但是關于學校食堂的不滿她早搜過。大冬天,饅頭是涼的。拖堂老師導致學生吃不到飯。難吃不說,還不干凈。食堂很小,一群小孩擠一起。
明明可以回家吃,偏不讓,十一點半放學,十二點上課,老師像拒絕課后服務的時候說的一樣:課后服務講新課,不上自己想辦法補。而中午也是一樣。十二點上課也講新課,遲到聽不懂也是自己找的。更怪異的是,十二點上完一節(jié)后之后,讓趴桌子上睡半個小時。不睡還要找家長…
她原本想為了丁芫瑞忍下來,但是丁芫瑞學習又不好,還要為他忍這個!她做好了成為老師眼中釘的準備,也不管丁芫瑞會不會被針對,給班主任發(fā)消息:老師,丁芫瑞不在學校吃。他對味精雞精之類的東西過敏,對不好的醬油醋也過敏,吃完身上起很癢的疙瘩。所以他不能在學校吃。
她有更多難聽話要說,甚至想到隱居,甚至后悔生一個孩子。這層層疊疊的要求,像去醫(yī)院一樣,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不然就等著被針對。
她煩悶的閉上眼,等老師回復,心里罵了十八代祖宗,想到舉報,希望學校倒閉。直到看見老師的回復,順暢了。
好,不吃的話就沒有必要保留位置,還得花錢。但是小孩可能會比較辛苦,中午只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你看看能不能來得及。
我家和學校中間只有一個路口。
我知道,不是遠近問題,回校還得上課,怕耽誤。我就跟其他老師說一聲,一放學不管老師拖堂不拖堂,都叫丁芫瑞放學。
好,謝謝。
應該去人群里搶一搶吧?老師同意,她反而蔫巴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一時沖動,做錯了。但,有什么好搶,遲早是打工的命。實在搶不到,餓死也沒有關系吧。
為什么要生個孩子,明明自己過得都不好!
由于學校改點,店里的活兒時多時少也不確定都是十一點回家,為以防萬一,彭婉競做完早飯,再做一份午飯,放在保溫桶里。
早上送一趟貨,有時候十塊,有時候十五塊。送完貨穿肉,沒有肉串就回家。從家里出來一趟,會比一直悶在家里心情要好。
這天剛開始穿肉,崔招錢的手機便被打通。她不接,手機鈴聲一直循環(huán)。
“快接吧,難聽死了。”彭婉競說,:“我不穿,等等你。”
“不接,才戴上手套。”
“誰。”
“昨晚上已經說了,還打,煩死人。”她說,:“倆人打架,想打打去吧,還非找我評理;我天天忙有空評理。”
“你弟?”
“嗯。誰也不聽誰,天天有事沒事就干架。你弟媳婦人好不好?”
“我爸媽不跟他們在一個院子里,她天天上班。”彭婉競實在不想說一句好話,也不想跟崔招錢講她的壞話。為了表示聊天真誠,她說:“我也打架,但都是他的問題。”
“為啥?”
“家里有電腦不玩,還天天去網吧,家里活兒也管,懶的要死。所以就打!一板子下去,胳膊骨折了。哈哈!”
“你也是個人物,怪不得人家不回家。”
“我可太希望他不回家了,回家還得到處收拾。”
“過成這樣還不離婚,年紀輕輕啥意思。”
“我沒錢,買不起房唄,有房早走了。”
“你娘家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知道也不讓離。咋,你想你弟弟離婚?”
“我才不管他,窩窩囊囊,被拿捏的跟個孫子一樣。”
手機還在響,彭婉競說,:“你快接吧!真聽夠了。”
“滿手油,打打打,特么耽誤我掙錢。”她想把手里的竹簽穿完,直到鈴聲停下。剛褪下的手套又套上,剛拿起竹簽,電話又響。她罵罵咧咧,翹著手指頭把手機從褲子口袋里捏出來,接通,開了免提,扔在旁邊板凳上:“怎么一直打,不接就是有事兒啊,怎么還打,我忙。”
“回家一趟吧,明天就回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黏黏糊糊,話都說不太清楚。
“不年不節(jié),回去干啥?有啥事兒說唄。”
“咱媽不太好,剛送重癥監(jiān)護室了。”
“醫(yī)生咋說?”
“腦梗,估計醒不了。”
“叫我回去替你?”
“你不準備回來?”
崔招錢不吱聲,冷漠的像在聊一件特別無足輕重的事兒,最后說,:“我干完活兒看看能不能買上票,行了吧,你先掛吧。”
“誰。”
“我姐!不利不索,天天她忙,也不拿錢,也不去看看,有點兒事兒就叫我,我不忙?”
“比你大幾歲?”彭婉競看她臉色,也不急,也不難過。
“四歲。你自己能穿?我給你找個人?”
“別別別,我先自己試試吧,你回去看看,趕緊回來。”雖然心里沒有底,也跟著煩惱不已,她也不想再跟新的陌生人接觸。
“還有倆多月過年,我還能再回來一趟?估計不能好回來,她沒有用,你不知道她多沒用,啥也指望不上。二婚,手里沒有錢,還得伺候人家老小,黏黏糊糊,磨磨唧唧。”
崔招錢十分生氣,心煩意亂。安安靜靜穿完,不急不忙刷掉了盆子,等彭婉競拖完地,一起下班。
第二天,胖子從彭婉競嘴里聽說崔招錢回家,到過年前可能都來不了,不高興了,說,:“也不跟我說一聲?真行。”
彭婉競又自己不高興的事兒,誰也安慰不了。最擔心的就是剩下自己,一個人干,沒有競爭,快不起來。
“可是,我自己的話,中午不一定能穿完。”她說,希望有個辦法,還不至于新來什么人。
胖子說,:“中午穿不完下午穿,下午穿不完明天穿,又不急。”
“我還能一天都干這么些玩意兒?”婉競說,雖然在家里也寫不出能換成錢的東西,但是不讓她寫,這活兒顯得不值。
“慢慢穿吧,實在不行就把高云登的活兒推掉。”
胖八零掂板凳坐下來,也想穿兩串兒。
“別推吧,推掉了更沒活兒。”彭婉競說,心里很矛盾。
“你是想干還是不想干。”
“怕干不完么,也不是不想干。你別穿了,歇著去吧,還打算掙兩份錢哦。”她開玩笑說。
“下次把小薛弄過來,不餓死了,我出去吃個飯。”胖子站起來,沒精打采,向早餐店走去。
當天眼看十一點,高云登難穿的肉還沒有穿完,三十塊錢也沒有掙到,彭婉競急了,跟胖子說一聲,回家做飯,等小孩吃完被送到學校門口,她再來上班。一直到下午三點多穿完。
似乎,中間下個班,比跟崔招錢一起上班還舒服呢。跟她一起,如果兩點能干完,要干到兩點,中午不吃不喝的趕。現在能自己做主回家做飯吃飯,似乎挺好。
只是胖子另有打算。
當天下午,高云登開車來拿穿好的肉串兒,胖子從外面耷拉喝腦袋走進來,冷冷地說,:“你準備找下家,我不想干了。”
高云登笑呵呵看看他的臉色,蹲下來整理肉串,只當是開玩笑,
說,:“你受啥刺激了?”
彭婉競指指胖子,給高云登使眼色,讓他去爭取。被胖子趕出來,:“我的睡覺,我決定了,你不用多說。”
第三天,一堆肉在袋子里還沒有拿到案板上,胖子坐店里抽煙,彭婉競聞見一口便站在外面沒有進去,遠遠看見高云登提著早餐走過來。
“先吃飯吧,金輝。”
“吃過了。你趕緊找下家,我不跟你開玩笑。”
“量剛上來,還準備再開一個,你不干了?我怎么辦,店太小了,我就是自己想穿,也沒有地方去。”高云登說,站在旁邊,一手插兜,大個子弓著腰,矮半截。
“嗯,你找別人去。”胖子說,冷漠又平靜。
“認識這么長時間,我對不起你還是怎么了?合作關系,你說不干就不干啊?”高云登在上火,心里估計要罵娘的。
“我說了,你趕緊找,一天兩天找不到,十天八天,一個月你能不能找到?怎么我是現在就不干了么?你要賴上我?”胖子更怒,簡直是要翻臉。
“不行,你必須給我干。有地方的話,我何必跟你掰扯。我特么十四好幾了,叫你懟的跟個孫子似的,還不行?”
“別說這些,我不干。等天一暖起來,光曹帥龍的活兒都搞不下來,你這一點兒東西耽誤事兒。”
“他多,緊著他的干不行?我最后呢。”
“我就是不干,你怎么聽不懂!切不好切,穿不好穿,給你你干?”胖子聲音很高,聽起來嚇人。
“靠…”高云登將早飯放案板上,要好好理論,:“想漲錢是不是?我給你漲錢。”
“你快找別人去吧,漲多少我都不干。”
“漲五分,給你也算一毛。”
“不干。”
“給你一毛五?兩毛五還不行那你就是要逼死我。就按兩毛五,你想咋給他們你自己安排,一串兩毛五,七百串兒,加上運費,油費我多他媽拿出來快一半了,還不行?”
“你怎么聽不懂,我不干了不干了,你。”
“漲一塊?”
“好!漲一塊,我累死從棺材里爬出來也給你干!漲!”
“你踏馬的這倒是痛快了,就兩毛五,以后加大量,一個季度把房租掙了。”
“我一年房租八萬!”
“那你還不快賺。”
“行了行了,我不說,我就是不干。”他說著自顧自又鉆進里間,像個焊死的墓門,不再溝通。
“怎么辦。”彭婉競一直站在旁邊聽,最后看起來沒希望,問高云登。
“沒關系,他不會不干,我了解他。給我個微信,真不行了再說。”高云登嘴硬,其實很泄氣,
當天,高云登說,:“他如果真不干,你給我干,切穿一起,我給你兩毛。運費一次十塊錢,送幾次我給你幾次,你穿好就行。胖子這人不行,他媽的一天發(fā)神經。”
“好,但是,你要想辦法讓他干,都方便。”婉競說完,覺得高云登也不咋地,為啥給胖子兩毛五,給她兩毛?何況,怎么把肉拿樓上來?肉店雖然沒有生肉加工許可證,但是有營業(yè)執(zhí)照。到她手上,啥證沒有,一旦被舉報,要挨罰的。
早上送貨,見到胖子,彭婉競,說,:“雖然但是,真突然把他撂一邊兒,我覺得不太厚道。”
胖子像在甩狗皮膏藥,:“早提醒他找下家,他媽的非賴上我;腦子有屎。”
彭婉競說,:“下次,按他說的兩毛五算。你一毛,我們一毛五。就算是不干了,剩下這段時間也不能按原來的價。”
“他給我漲的。”他笑說,還不忘優(yōu)越感呢。
“那也得給我們漲,”彭婉競不愿意。
“都給你們,我不要,”胖子說,像真不干了。
“不行,”彭婉競說。
當天穿完高云登的肉,胖子果然將漲的一毛全部給彭婉競發(fā)過來。彭婉競收下自己的錢,將應該胖子的錢轉回去。
他收下后,從此沒有再提過不干。也是漲的五分,讓原本一中午的三十,變成了四十五。她穿到下午,能轉八十多塊。加上送貨的錢,冷天還能掙生活費,彭婉競還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