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上班最快樂
- 半生四季
- 一顆出圈祖瑪
- 4410字
- 2025-06-04 16:51:14
天氣冷下去,燒烤的生意也冷下去,非常明顯。客人比魚群的感知力還好,味道由熱冷決定。大部分燒烤店只設置露天堂食區(qū),趁熱吃才有食欲。天氣一涼,火鍋店成了首選,燒烤便被冷落。不甘心的老板還在堅持,卻遠不如從前。
肉串兒從四十斤變成二十斤,再變成五斤,開始出現頻繁歇班兒。
張花喜不來了,也并不是工作很忙走不開,是胖子不想通知她;即便兩家訂單裝在一起,明明很多,他也只通知彭婉競和崔招錢。他說,:老張干活兒不太行。
崔招錢說,:“太急,她在這兒干活兒我都跟著急的不行。”
彭婉競說,:“辣么急,還穿不過你捏。”
崔招錢說,:“她說她手有毛病,你看她手有毛病?”
原來崔招錢喜歡被夸,彭婉競搖搖頭。
她又問,:“你覺得上學沒有用?”
“誰說沒有用。”
“她說沒有用。她自己孩子一個高中畢業(yè),一個上技校。老是說我家倆孩子沒有用,本科生,研究生都沒有用,誰有用。”
哦~彭婉競發(fā)現,她們關系并不多好,至少在崔招錢眼里,張花喜啥也不是。不是朋友,不是同事,最多算認識。
彭婉競點頭,:“等你閨女找到好工作,給你買好的護膚品,帶你到處旅游,到時候她就知道上大學有沒有用了。”
“你看我有那福氣沒有?”崔招錢笑問。
“沒有。”彭婉競心里想,看看她的臉,看看她斤斤計較,陰陽怪氣,性格,必定沒有。
丈夫一個月一萬多,脾氣又好,她卻過得火急火燎,還在爭,還在搶,生怕?lián)尣坏綍馈R呀浽诟V校伤€在等呢。
“有,肯定有。”彭婉競說,:“我大姑姐也是大學畢業(yè),跟她老公一起開培訓班,好有錢,她每次回來都給我婆錢,護膚品,好衣裳好鞋,還送了金耳環(huán),銀手鐲。你閨女應該也會。”
“別給我要錢就行了,還給我。兒子比閨女好養(yǎng),我家老二一學期也花不了幾個錢,她不,三天兩頭要錢。”
“你是不是有點兒偏心眼兒?”
“你不偏?”
“我就一個咋偏。”
“你說一個知道心疼人,一個競對著干巴不得氣死你,你偏不偏?”
“哈哈哈哈哈。”
“電話里聽著她脾氣挺好么。”
“聽能聽出來啊,熊的要命。我這兩天掙的錢又白掙了。”
“又要錢了?”
“親侄兒,打電話,一點也不結巴,張口要三百。不敢讓家里知道,換工作了,要個車費。還能給我?”
“夠嗆。”
“叫他娘養(yǎng)的沒一點出息,干啥都干不好。上學不學,打工不干,跑來跑去。去年暑假,跟家里吵架,不聲不響來了。晚上點了一份小龍蝦,我沒有吃,他姑父吃了一個還是兩個。我家兩個小孩加起來沒有吃一小把,站起來不吃了。他吃,坐那兒一直吃,傻不拉幾的一口氣吃完了。麻個痹,真沒出息。”
彭婉競笑,:“愛吃嘛。”
“愛吃?哼,誰不愛吃。雖然大姑,也不是自己家,一點也不知道客氣?都不吃了,你還不趕緊站起來,還一口氣吃完。叫你你咋想?”
彭婉競笑笑,咋想?沒有想法。
崔招錢仍然氣的不得了,說不清為啥。從自己閨女,到自己弟弟,弟媳婦,親侄子,甚至親媽都說一遍,很不滿,對誰都不滿。
就說吧,她沒福氣,她眼里沒有好人。
彭婉競在想自己眼里有沒有好人…
第二天一早,胖子給彭婉競發(fā)消息:我今天有事兒,幫我送個貨,給你發(fā)位置,我女朋友一會兒去店里,問她送啥。
有肉串嗎?
高云登的肉。
咋切?切好的嗎?
你跟老崔一起切嘛。
哦,好。
應該問問切肉的錢咋算,那樣會被胖子不待見,崔招錢更愛錢,她一定更想知道,所以留給她問。
天氣不好,霧蒙蒙的。市場里的忙碌,像鬼魅,天亮起來的時候,反而顯得安靜了。
胖子的女朋友姓薛,本身是個暴脾氣,大嗓門兒,小心眼兒。好像成了胖子女朋友后,就變的柔和小聲,像不會發(fā)脾氣的萌妹。
她來的時候,彭婉競也到了,站在門口等她,:“不止兩份,你問問送哪包。”
“好好,我打電話。”她放下電動車,小跑過來,急急慌慌從包里拿手機。
另外的快遞小哥也來了,買肉的也來了,送肉的緊跟其后,她手忙腳亂,貼著冰柜應付不來,撒嬌似的,:“彭姐送哪個?外賣送哪個?我不會賣肉,咋辦?”
“靠墻叫彭婉競送,磅秤上的給快遞,肉13一斤,你切吧。我靠,這么點兒活兒你怕啥。”
胖子電話里咋咋呼呼,小薛磨磨唧唧。
婉競提著很沉的肉正往外走的時候,崔招錢剛好進來。
“我得先送貨,一會兒等我回來一起切肉,胖子有事兒。”彭婉競說。
“給你錢?”
“好像給。”
“熊胖子,不切肉叫來干啥活兒,也不跟我說一聲。”崔招錢似乎挺不高興,饒過門口等著的人,自顧自拖出竹簽箱子。
電動車電量不太夠,彭婉競騎的提心吊膽。為了不讓崔招錢認為她在路上偷奸耍滑,她將肉送到店里就馬不停蹄往回趕去。
在一個十字路口,綠燈亮起來時,除塵車堵在前頭轉動著灰塵刷子,緩慢地往前走。
婉競想要超過去趕在綠燈變掉前過去,她剛剛向左邊轉動車把,稀里嘩啦地從車上摔趴下,倒地后才意識到被撞了。
完蛋了!要賠車。
胳膊肘傳來一陣熱辣辣的疼,她看見斑馬線上的人扭著頭看熱鬧,知道可能發(fā)生二次碾壓的事,電動車一旦壞了她會更完蛋,所以連忙爬起來,拖著腿去拉車。同時,看見一輛白色小轎車打停在旁邊,車身到車門一道長長的劃痕。
“先到邊上,先到邊上,不用管車。”一個瘦老頭說,幫忙把電動車挪到路邊上來。
他是車主,戴近視鏡,很瘦,不像很有錢。那更完蛋,有錢還能少要,沒錢會要多少呢。
“你有事兒沒事兒?去醫(yī)院看看吧?叫交警也行,私了也行,你看看怎么處理,活動活動,骨頭有沒有問題。”
“你看看車壞了沒有吧,我急著上班。”
“不用管車,我有保險。”
她不懂那是不是就不用自己賠錢,所以她想試試,:“我要上班,馬上遲到了,誰也別管誰,你走吧。”
“現在找交警處理保險用得上,過了這個時候沒有用了呀。你不去醫(yī)院?”
“我不去。”
“給我個電話吧。”
那是啥意思,彭婉競害怕他事后找自己要,自以為聰明的給了一個錯誤號碼。又看到十字路口有監(jiān)控,馬上改口,又更正一遍。
彭婉競走到店門外,才敢查看自己的電動車。前前后后,好像就左邊手剎車的頂端磨掉了漆面,其它地方完好。
“靠!這么慢。”崔招錢很不滿意,正在切肉,:“刀也不好使,切也切不動;你還不來。”
“被車撞了,疼死了。”婉競說,捋出胳膊和腿,也是讓她看,也是自己看。
胳膊肘一大塊沒有皮,火辣辣的疼;袖子也磨了一個洞。腿上一大塊,大概是硌到或者被壓到。
“在哪兒撞的?”崔招錢沒有了脾氣,看了一眼。
“前面十字路口。”
“你闖紅燈了?”
“沒有,他像要轉彎,我趕綠燈。”
“那是他錯了。你沒讓他賠錢?”
“我把他的車掛花了。”
“你真是啥也不懂。叫他賠錢,要不就去醫(yī)院做全套體檢。你真行,人家撞你,你跑了。”
“疼死了。”
“還能干不能干,不能不干了,叫高云登明天再賣。知道今天有事不早說,啥東西一扔跑了。”崔招錢說,往后看一眼,放低聲音問,:“切肉咋算?”
“沒有說。”
“咱們自己切,自己穿,完了還得給他一半?”
“不能吧。”
“我覺得能。”
“你不知道活兒難找,不干咋辦。”彭婉競洗手,戴手套,拿刀切肉。
“你的意思這還是個好活兒。”
“工資日結我就覺得好。”
“叫他催老板漲錢他不催,叫干活兒的時候倒挺快。”
“他跟咱們不是一心。”
“弄個那么老大個女朋友,我是看不上。”
彭婉競哈哈哈笑起來,:“管你啥事兒,他愿意。”
“瞎鬧。今天還按前幾天的價錢算,發(fā)過去,看他提不提。總不能一句不提。”
當有了共同的敵人,似乎也就成了伙伴。作為對手,崔招錢排斥心太重。一起聯(lián)手,她啥也能爭取。不過,她沖動之后,腦子會清醒,不全是閉著眼往前沖。
第二天上班,面對胖子原價發(fā)的錢,崔招錢一個難聽的話也沒有說。胖子心虛,一直喊累,不知是為了彌補,還是為了玩,中午干完,下午他主動帶她們去老家山上摘板栗。
秋天在房子之外的地方,是另外的世界。誰也不受誰控制,誰也不去留意對方想要占便宜的小心思。
隔天上一次班,兩天上一次班,或者每天上半天班。彭婉競是喜歡的。
零錢不用攢下,她在超市里放心的買一些攢錢時一定不買的東西,小孩的酸奶,餅干,甚至薯片。做飯多一個炒菜,還能做餃子,煎餅。
生活在她看來就應該是這樣:上班干活兒,輕輕松松,下班沒有壓力,更不會有人額外找你麻煩。有很好的睡眠,不缺零花錢,不用算計,沒有必須做的事,孩子放學能看見家長,能吃飽還能另外塞幾塊零食。
她甚至都要因為這種生活而忽略正身處水深火熱,忘了丁羅山一個周,甚至兩個周回來一次后她得把馬桶和水臺都用熱水消毒,更沒有考慮如果丁羅山已經有了私生子,正錯題訂正一般全心全意投入其中。
說不定很快她就將無家可歸。
說不定很快她會遇到更不可思議的傷害。
但是,這個秋天,她還是感到很快樂;每當看見網友倒計時等八月十五放假,等十一放假,對調休耿耿于懷,她就很不理解。
找個喜歡的事情做,還能拿到錢,還有很多自己的時間,是真的不需要等節(jié)日的。不是到了節(jié)日才能快樂,應該是每天都可以快樂!
家里人都知道她現在正在上一個很快樂的班兒,不僅公婆知道,父母也知道,妹妹弟弟,朋友,她炫耀了一個遍。
“你好像沒有這么快樂過。”蔣琳燕說,:“真羨慕,我脖子里還有很長一根鏈子。”
“又不是總這樣。”彭婉競說,:“我還想買手機呢,天天刷網,到現在還買不起一部很想要的手機。”
“快樂一天是一天。”蔣琳燕說,:“有件事兒不敢說。”
“啥?”
“網上談了一個男朋友。”
半天她才發(fā)來消息,并且發(fā)來一張照片。
彭婉競從沙發(fā)里坐起來,放大照片。一眼黑…
蔣琳燕那孩子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優(yōu)秀,找對象跟挑禮物似的,專挑別人看不上的拿,這次還是。
人和人之間有第一印象,很清晰,很難說。她對那男人的第一印象很壞,想脫口而出:你找了個啥東西。
他額頭兩角已經禿了,稀疏的劉海毫無精神。戴著黑框眼鏡,眼神里沒有一點喜悅,不是單純的木訥,也沒有耍酷,就是一副毫無修飾的直接。好像在說,你覺得行就行,你覺得不行也無所謂。
但是,有時候第一印象并不都準確。沒有經常接觸,都不敢說你多少能了解。所以,單單從外貌上相比她此前的幾個相親對象,這個像最好的一個。
“還行吧,但我覺得他比你心眼兒多,不了解前,你可別掏心掏肺。”
“怎么看得出來?很真誠的,身份證都給我看了。”
確實,通緝犯是不敢這么“坦誠”的。然而,十幾年前網戀讓看身份證是最普通的事。她網戀的第一個,第二個,丁羅山,通通都沒有介意過問他們身份證,家里幾口人,甚至有家庭座機號碼的時候會說號碼。
果然太晚戀愛不是好事。
“不是說千萬別網戀嗎?你忘了?”
“我們第二天見面了,沒有長時間只在網上聊,也不是太算吧。”
“傻狗啊,已經是網戀癥狀了。”彭婉競說,:“網戀很奇怪的,帶濾鏡,不到最后走不出去。希望他是真好,如果你相信。”
“了解了解吧,其實我也不知道了解啥。”
“多見面,別打字猜他啥樣。”
“看他啥性格。容易冷暴力的人,很容易能看出來。反復無常的人絕對不要。撒謊的更不行!然后是能力,不管收入高低,他一定得有穩(wěn)定工作。”
“不要給他錢,十塊也不行;只要他提要你往外拿錢,都不行。”
“重要的是,婚前千萬不要懷孕!要體檢再親密接觸。”
“相處的時候,任何不舒服一定是有問題才不舒服,你得跑,一點不要留戀。”
蔣琳燕哈哈大笑,:“又特么不是初中生,用不著這么小心。”
“你特么是珍貴的老處女,為什么不小心!”
她又哈哈哈大笑,抓著腳脖子,在床上翻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