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博物館的警報系統突然響起。桑羿從值班室的監控屏幕上看到,B區音樂展廳的紅外線感應器被觸發了。畫面里,林夏的替身正坐在那架價值連城的施坦威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緩慢移動。沒有聲音——監控系統沒有收錄音頻的功能,但桑羿能從那具替身標本僵硬的指法中看出,它正在彈奏某種復雜的曲目。
他抓起手電筒沖向B區,橡膠鞋底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急促的摩擦聲。走廊的應急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像是某種不安的預兆。當他推開音樂展廳的玻璃門時,一股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帶著淡淡的防腐劑和松木混合的氣味。
林夏的替身仍然在彈琴。
它的動作機械而精準,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被精確計算過的。桑羿走近幾步,發現琴鍵上沾著某種暗藍色的粘稠液體——不是血,而是一種半透明的膠狀物,正從替身的指尖緩緩滲出,在黑白琴鍵上留下蜿蜒的痕跡。
“記憶晶體……“桑羿低聲自語。他在警方的檔案里見過類似的案例,但那些都是在極端實驗條件下才會產生的物質,理論上不可能自然出現在已經“休眠“的替身體內。
他戴上取證手套,小心翼翼地觸碰琴鍵邊緣。那些藍色晶體在接觸的瞬間微微顫動,像是活物般收縮了一下。桑羿的太陽穴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強行擠入腦海——
黑暗的房間里,一個女人在哭泣。她的手指被某種鋒利的工具一根一根切斷,鮮血滴落在鋼琴的琴鍵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桑羿猛地后退一步,呼吸急促。這段記憶不屬于林夏——至少不屬于公眾所熟知的那位鋼琴家。林夏從未受過這樣的傷害,她的演奏生涯一帆風順,直到三年前因車禍去世,她的替身才被捐贈給博物館。
那么,這段記憶是誰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而檢查鋼琴內部。在掀開的琴蓋下方,他發現了一張被折疊的紙條,邊緣已經泛黃,像是被人藏在這里很多年了。紙條上用潦草的筆跡寫著:
“當他們發現真相時,記得彈奏《記憶墳場》。“
桑羿的瞳孔微微收縮。這不是林夏的筆跡。他迅速拍下照片傳給物證科,同時繼續搜索鋼琴的其他部分。在最低音的琴鍵縫隙里,他的鑷子夾出了一小塊金屬碎片——經過辨認,那是陳志明的門禁卡殘片,上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所以陳志明來過這里……“桑羿低聲說道。
監控錄像顯示,陳志明在死亡前曾多次進入B區展廳,但記錄中從未提到他與林夏的替身有任何互動。現在看來,他顯然隱瞞了什么。
桑羿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具仍在彈奏的替身標本上。它的動作越來越快,手指幾乎在琴鍵上形成殘影,而那些藍色的記憶晶體已經覆蓋了大半個鍵盤,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突然,替身的動作停下了。
它的頭緩緩轉向桑羿,嘴角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角度向上扯動,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
“你聽到了嗎?“它輕聲問道,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某種金屬質感的回聲。
桑羿的背脊竄上一股寒意。替身不應該能說話——至少不應該用本體的聲音說話。
“聽到什么?“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右手已經悄悄按在了腰間的電擊器上。
替身的笑容擴大了,它的眼球在眼眶里不自然地轉動,最終定格在桑羿身后的某個點上。
“他們在哭。“它說,“所有被遺忘的人……都在哭。“
下一秒,博物館的電力系統突然中斷,整個展廳陷入一片漆黑。桑羿在黑暗中聽到鋼琴的琴鍵被重重砸響,一個刺耳的不和諧音在封閉的空間里回蕩,緊接著是液體滴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當應急燈重新亮起時,林夏的替身已經回到了展柜中,姿勢與檔案照片分毫不差。鋼琴上那些藍色的記憶晶體全部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有那張被折疊的紙條仍然躺在琴鍵上,但上面的字跡已經變了——
“下一個就是你。“
桑羿的智能腕表突然震動,物證科發來了門禁卡碎片的分析報告。結果顯示,碎片上除了陳志明的DNA,還有一種未知的生物標記,與博物館任何登記在冊的替身標本都不匹配。
但在報告的最下方,有一行用紅色字體標注的備注:
“該生物標記與五年前'零號實驗體'泄露事件中的樣本高度相似。“
桑羿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五年前的事故,正是導致他右手失去指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