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羿站在B區展廳的中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掌心。那里本該有獨一無二的紋路,現在卻光滑得像塊打磨過的玉石。鋼琴聲已經停止,但空氣中仍殘留著某種詭異的震顫,仿佛那些音符化作了實體,正在黑暗的角落里窺視著他。
林夏的替身端坐在鋼琴前,手指優雅地搭在琴鍵上,姿勢與檔案照片分毫不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桑羿絕不會相信這具標本在十分鐘前還在自主演奏。他走近幾步,注意到替身耳后有一道細如發絲的金線——和愛因斯坦替身頸部的標記如出一轍。
“物證科的人到了嗎?“桑羿頭也不回地問道。
“在路上了。“陸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電力系統還在搶修,備用電源只能維持基礎照明。“
桑羿點點頭,掏出取證燈。紫外線照射下,鋼琴表面浮現出數十個清晰的指紋,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琴凳右側——那里有一塊完全空白的區域,就像有人刻意擦去了所有痕跡。
“你的右手。“陸沉突然說。
桑羿低頭看去,在紫光照射下,他的左手指紋清晰可見,而右手...依然是一片空白。但更奇怪的是,鋼琴上那塊空白區域的大小和形狀,恰好與他右手按上去的輪廓吻合。
“這不可能是巧合。“陸沉的聲音發緊,“除非...“
“除非五年前那場事故不是意外。“桑羿打斷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在鋼琴里發現的紙條。在紫外線下,原本寫著“下一個就是你“的字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數字:TS-000。
物證袋里的門禁卡碎片突然發出“滴“的一聲輕響。桑羿把它倒出來,發現碎片邊緣正在微微發燙,上面的電路紋路詭異地蠕動著,像是獲得了生命。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紋路逐漸組成了一個模糊的人臉輪廓——桑羿自己的側臉。
“見鬼...“陸沉后退半步,“這玩意在讀取你的生物信息?“
桑羿沒有回答。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段陌生的記憶碎片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
白色的實驗室里,七個穿著防護服的人圍著一個培養艙。艙內漂浮著人形輪廓,透過渾濁的液體,能看見那人的右手...沒有指紋。
記憶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耳鳴。桑羿踉蹌了一下,扶住鋼琴才沒有摔倒。就在這時,他的智能腕表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
【你找到TS-019了。現在它要找你。】
幾乎在同一時刻,林夏的替身突然睜開了眼睛。它的瞳孔不是正常人的圓形,而是由無數細小的六邊形組成的復眼結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桑先生。“替身開口了,聲音卻是一個低沉的男聲,“您遲到了五年零四個月又十六天。“
桑羿的血液瞬間凝固——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五年前實驗室爆炸那天,最后一個和他通話的人用的就是這個聲音。
“你是誰?“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右手已經按在了配槍上。
替身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讓它的頸部皮膚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面精密的機械結構。“我是第一個成功的作品。“它說,“而你是第一個失敗品。“
陸沉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桑羿轉頭看去,只見監控屏幕上的雪花點逐漸組成了清晰的畫面:一間他從沒見過的實驗室,墻上掛著的電子日歷顯示日期是2040年3月18日——正好是博物館開館前三個月。
畫面中,七個培養艙整齊排列,每個里面都漂浮著一個人。桑羿的呼吸停滯了——第六個培養艙里的人,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物證科到了!“對講機里傳來安保人員的聲音。
桑羿再回頭時,林夏的替身已經恢復了標本狀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但鋼琴上多了一樣東西:一枚小小的芯片,上面刻著“TS-000“。
陸沉咽了口唾沫:“這編號...是系統里不存在的。“
桑羿拿起芯片,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突然襲來。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
手術臺上刺眼的無影燈...
機械臂在他右手上操作的嗡嗡聲...
電子音宣布“記憶清除程序啟動“...
最后是一個女人的尖叫:“他不是標本!“
當眩暈感消退時,桑羿發現自己跪在地上,芯片不知何時已經嵌入了他的右手掌心。更可怕的是,那里現在出現了清晰的指紋——但不是他的。
對講機突然炸出一陣刺耳的雜音,接著傳來物證科技術員驚恐的喊叫:“桑隊!陳志明的尸體...尸體不見了!“
桑羿沖向監控屏幕,只見三號展廳的地面上只剩下一灘藍色的液體,而愛因斯坦的替身展柜里...現在站著兩個完全相同的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