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北鎮(zhèn)撫司燈火通明。
霍思言站在審訊堂前,冷眼望著押送而來的三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正是昨夜于密庫被擒的面具首領(lǐng)。
他已換上囚衣,面上青紫,跪伏在地,卻依舊不肯吐露一字。
謝知安走至霍思言身側(cè),低聲道:“我們查過他的背景,他原是西南舊軍一名斥候,八年前戰(zhàn)后失蹤。”
“極可能在那時(shí),被陳宦收為死士。”
霍思言點(diǎn)點(diǎn)頭。
她緩步踏進(jìn)堂內(nèi),看著面前這張陰鷙的臉,淡淡道:“你不說,是想保他?”
“可惜,陳宦那樣的人……從不護(hù)人,而你不過是他一枚棄子。”
黑衣人面色一凜,仍冷笑不語。
霍思言卻轉(zhuǎn)身取出昨夜從密庫封案中調(diào)出的最后一頁書信,輕輕展開。
信紙微舊,其上卻赫然有一串熟悉的署名:陳宦親筆。
下款處,蓋有密封印璽,是三年前西南軍回京前最后一批內(nèi)書。
謝知安接過翻看,神色凝重。
“這是陳宦安排葉嘉言入京策反的舊信。”
“信中明確提到,若葉事敗,則以趙遠(yuǎn)、柳仲為后應(yīng)。”
“再后一步,便是……密殺謝氏嫡女。”
堂內(nèi)空氣驟凝。
霍思言神情未動(dòng),語氣卻更冷:“我說得對(duì)吧?你,就是那一步。”
黑衣人終于動(dòng)了,他緩緩抬頭,眼神中帶著不甘。
“我以為你不敢翻到這一步。”
“你知道這封信若是傳出去……滿朝文武,無一幸免。”
霍思言看著他,眼底浮出譏誚。
“所以你們才怕,怕得連一個(gè)死士都要堵我的口。”
她倏地轉(zhuǎn)身,手中信紙擲于空中,落在堂心火盆之上。
火焰瞬起,將信紙燃為灰燼。
黑衣人怔住。
謝知安卻輕聲問道:“你為何燒?”
霍思言語氣平靜:“這不是用來交給朝堂的,這是留給他的。”
“我要他知道,我手中握了什么,又親手毀了什么。”
“我要他……親自來見我,否則下一個(gè),我動(dòng)的便是他夫人。”
謝知安一怔:“夫人?”
霍思言語調(diào)不變:“沒錯(cuò),陳宦之妻,趙閣老之女。”
“她這些年名聲極好,持家有度,是京中女眷之表率。”
“但若我揭開趙閣老舊年所為,順藤摸瓜,她也保不住。”
“陳宦若不現(xiàn)身,我便請(qǐng)?zhí)螅橼w家,他覺得藏得住,就讓他試試。”
謝知安望著她許久,終是低聲:“雖然禍不及家眷,但這招夠狠。”
霍思言轉(zhuǎn)過身,看向門外晨光微現(xiàn)的天邊,冷靜開口:“因?yàn)榇司郑恢褂诎浮!?
“陳宦他不死,所有人都活在他手心。”
“所以千方百計(jì)也要破了這局。”
北鎮(zhèn)撫司之外,朝陽未升,寒氣仍濃。
陳宦未至,卻先派人傳話,言辭婉轉(zhuǎn),意在和解。霍思言聽完,未作回應(yīng),只低頭將一封信交予謝知安。
“半個(gè)時(shí)辰后,把這封信送到城西驛館。”
謝知安接過,掃了一眼封面。
落款兩個(gè)字“陳宦”。
他神情一頓:“你要逼他親自來?”
霍思言點(diǎn)頭:“不現(xiàn)身,他就別想抽身。”
“他若敢來,我便讓他看清楚……這不是過去的朝堂了。
午時(shí),城西驛館。
陳宦如期而至。
他身披銀狐裘,面色沉穩(wěn),舉止仍是昔日老將風(fēng)范,只是目中多了一抹藏不住的疲憊。
“霍姑娘。”
霍思言未起身,只輕聲道:“陳大人,許久不見。”
陳宦坐下,開門見山道:“你查的這些我不意外,我只問一句,你想如何收?qǐng)觯俊?
霍思言挑眉:“你覺得我是在為誰收?qǐng)觯俊?
“這局是你們?cè)O(shè)的,現(xiàn)在朝中亂象盡出,連北鎮(zhèn)都被你的人洗了一遍。”
“你問我如何收?qǐng)觯筷惔笕耍@話說得太干凈了。”
陳宦眸色微沉,語氣卻依舊沉穩(wěn):“若我愿交出余黨,你能否收手?”
霍思言平靜搖頭:“不能。”
“除非你親口承認(rèn)……賀慎是你授意所殺。”
陳宦倏地起身,面色冷厲:“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那是十年前的案子,你真以為憑幾封舊信、幾個(gè)死士就能撼動(dòng)我?”
霍思言站起身,袖中銀符一閃,一道魂力瞬間散開,逼退陳宦身側(cè)隨從。
她目光如刃,語調(diào)壓低:“我真以為。”
“而且我不僅有信、有證,還有你藏在三司牢中的舊將。”
“南州案中的那位統(tǒng)領(lǐng),如今已在我手中。”
陳宦瞳孔一震,轉(zhuǎn)身欲走,門外卻驟然一聲爆響。
“轟!”
整座驛館為之一震。
十?dāng)?shù)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殺入,刀鋒利刃直指霍思言。
陳宦怒吼:“撤!”
但來者不聽,他此行不過是試探,真正的殺意,卻來自幕后。
霍思言神色未變,抬手揚(yáng)起袖中符箓。
“魂術(shù)……裂界!”
腳下靈陣猛然炸裂,虛影翻涌,數(shù)名黑衣人當(dāng)即被震飛。
“小白!”
烏鴉啼鳴,振翅而起,口中吐出細(xì)小黑光,直擊襲擊者眼目。
霍思言身法快如游龍,左右穿梭,指間魂印連揮。
“魂封、斷意、歸冥……”
每一道術(shù)法皆有其變,或困、或迷、或斬。
整間驛館在魂力激蕩下,宛如幻境,敵人根本無法鎖定她真實(shí)身形。
陳宦站在屋角,看著那道身影猶如凌風(fēng)踏雪,周身魂光游走,心中震蕩已至極點(diǎn)。
“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女子!難道是太后傳給她的禁術(shù)?”
霍思言指尖輕轉(zhuǎn),最后一記魂術(shù)凝于掌心,正待擊出,陳宦猛然出聲:“住手!”
黑衣人停頓,她也停下。
兩相對(duì)峙,空氣凝固。
陳宦緩緩走來,嘆息一聲:“我認(rèn)!你贏了。”
霍思言垂眸:“你愿作證?”
陳宦點(diǎn)頭。
“我親口寫供,只求一句話……你留我妻兒性命。”
她望向他良久,終于開口:“好。”
“但若供詞作假或隱瞞,下一次我便直接殺進(jìn)你府中。”
同一時(shí)刻,宮中鳳儀殿。
太后收到消息輕聲笑道:“霍思言贏了。”
沈芝卻皺眉:“我覺得只是暫時(shí)贏了,那陳宦是緩兵之計(jì),他背后還有人。”
太后端茶,淡淡道:“哦?還有好戲看?那就看她能否……掀出更深那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