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里，喧囂過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各家各戶的燈光一盞盞熄滅，仿佛都想盡快將今晚這場鬧劇從記憶中抹去。

三大爺閻埠貴做賊心虛，是最后一個往屋里走的。他刻意等到院子徹底安靜下來，才踮著腳，像個幽靈一樣，貼著墻根，溜向自己的家門。

他的心還在“砰砰”狂跳。

失敗的恐懼，和對許大茂、傻柱，尤其是那個神秘的陳衛國可能報復的擔憂，像兩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沒事的，沒事的……”他自我安慰著，“他們沒有證據，絕對不知道是我干的。只要我咬死了，誰也不能把我怎么樣。”

他離自己的屋門，只有幾步之遙。只要進去，關上門，他就安全了。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門環的那一刻，一個極其平淡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的陰影里響起：

“閻老師，這么晚，還不睡啊？”

閻埠貴渾身的汗毛，在這一瞬間，根根倒豎！

這個聲音……

他猛地回頭，一張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臉，正從老槐樹最深的陰影里，緩緩地走了出來。

是陳衛國！

他不是應該在城外被保衛科的人抓住了嗎？！他怎么會在這里？！

閻埠貴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如同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及時扶住了門框。

“你……你……陳……陳衛國？”他的牙齒在劇烈地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衛國走到了他的面前，臉上依舊帶著那種憨厚樸實的微笑，但在閻埠貴看來，這微笑比魔鬼的獰笑還要可怕。

“閻老師，別緊張。”陳衛國輕聲說道，他的聲音很溫和，卻帶著一種能鉆進人骨頭縫里的寒意，“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他上前一步，湊到閻埠貴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悠悠地說道：“你說，這人啊，真是奇怪。有時候，隔著一堵墻，打個電話，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了。”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閻埠貴的腦海里炸響！

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

閻埠貴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想尖叫，想呼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陳衛國看著他這副魂飛魄散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用那平淡的語氣說道：

“不過，軋鋼廠保衛科的同志們，身體素質可不怎么樣。兩個大小伙子，在小樹林里，連我都打不過。你說，他們是不是該多鍛煉鍛煉？”

閻埠貴徹底崩潰了。

他不僅知道是自己告的密，甚至連城外發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這……這不是人，這是個魔鬼！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魔鬼！

“我……我錯了……衛國……不，衛國哥！我豬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饒了我這一次吧！”閻埠貴“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涕淚橫流，拼命地磕頭求饒。

尊嚴、算計、臉面，在這一刻，都化為了烏有。他只剩下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

“饒了你？”陳衛國笑了，他彎下腰，輕輕拍了拍閻埠貴的臉頰，動作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閻老師，你是個文化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十元的大團結，那是在這個時代，一個普通工人半個多月的工資。

他將那張嶄新的紙幣，塞進了閻埠貴上衣的口袋里。

閻埠貴渾身一顫，不解地抬起頭。

“我這人，不喜歡惹麻煩。但我也知道，這院子里，總有些蒼蠅蚊子，嗡嗡嗡的，很煩人。”陳衛國的聲音變得意味深長，“我需要一雙眼睛，一雙耳朵，幫我看著這院子里的人，聽著這院子里的話。誰對我有什么壞心思，誰又在背后搞什么小動作，我希望，能第一時間知道。”

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閻埠貴，眼神平靜而深邃。

“閻老師，你是個聰明人。是想繼續當一只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我一巴掌拍死的蒼蠅，還是想當一個能安安穩穩，甚至時不時還能嘗到點甜頭的朋友，你自己選。”

說完，他不再看閻-埠貴一眼，轉身，如同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閻埠貴跪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沒有動彈。

夜風吹過，他只覺得渾身冰涼，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摸出那張嶄新的十元紙幣。

那紙幣的觸感，是那么的真實，又是那么的灼熱。

它不是錢。

它是一副枷鎖，也是一點魚餌。

從今晚起，他閻埠貴，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自由算計別人的三大爺了。他成了陳衛國安插在這四合院里，最隱秘的一顆棋子。

他的恐懼，他的貪婪，他的一切，都被那個年輕人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推開門，踉蹌著走回屋里。他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地滑坐在地，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氣神。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正悄然褪去。

但閻埠貴知道，他自己的世界，已經徹底陷入了一片無法掙脫的、名為“陳衛國”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