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野雞與手表
- 從四九城到雪原小知青的囤貨年代
- 老林子把頭
- 2111字
- 2025-06-10 09:31:38
第二天清晨,許大茂家里的氣氛發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
天剛蒙蒙亮,許大茂就破天荒地早早起了床,不是去放映科,而是提著水壺去院里的水龍頭打水,回來后還小心翼翼地給陳衛國倒了一碗。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恭順,仿佛一夜之間,他從這個家的主人,變成了一個高級聽差。
陳衛國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他知道,要讓一匹烈馬徹底歸心,就不能只用鞭子,偶爾也要給一把最好的草料。
早飯后,在院里眾人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中,許大茂意氣風發地宣布:“我帶我弟買車去!”
他挺著胸膛,那張自行車票被他捏在手里,仿佛是一枚軍功章。陳衛國則依舊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跟在他身后,兩人朝著供銷社的方向走去。
供銷社里,一輛嶄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車,在陽光下閃爍著烏黑錚亮的光芒。在灰撲撲的年代里,它就是當之無愧的奢侈品。
“同志,我們買車!”許大茂把自行車票和一沓錢拍在柜臺上,聲音洪亮,生怕別人聽不見,“給我弟挑一輛最好的!”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看到這么豪氣的買主,態度也熱情了幾分。她幫著檢查了車鈴、車閘,又給車胎打了氣。
整個過程中,許大茂都在高談闊論,說自己這個當哥的如何辛苦攢錢,如何疼愛弟弟,聽得周圍來買東西的人都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而陳衛國,則始終扮演著那個激動得說不出話,只會咧著嘴傻笑的鄉下弟弟。
這場戲,演得天衣無縫。
當陳衛國扶著嶄新的自行車走出供銷社時,他知道,自己“鄉下人”的身份,又多了一重無可辯駁的證明。
他們沒有直接回四合院,陳衛國推著車,帶著許大茂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胡同。
“衛國哥,咱們這是?”許大茂不解地問。
陳衛國沒有回答,他將自行車靠在墻上,然后從自己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挎包里,變魔術般地拎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只被處理得干干凈凈的野雞,肥碩健壯,羽毛的色澤即便在死后依然流光溢彩。
許大茂的眼睛瞬間就直了。他昨天還在為那點豬下水心疼,沒想到今天,一只完整的野雞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這是?”
“昨天打的,順手而已。”陳衛國說得云淡風輕,仿佛這只是路邊撿的一棵白菜,“這東西,目標小,比野豬好出手。你去找老劉,或者你自己要是有別的門路也行。賣掉的錢,都是你的。”
“都……都是我的?”許大茂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感覺自己有些口干舌燥。這只野雞,拿到黑市上,少說也能賣個三五塊錢,頂他好幾天的工資了!
“對。”陳衛國看著他,眼神深邃,“這是你昨天辦事的獎勵,也是對你的考驗。以后,我會不定期地給你送些這樣的小東西,由你全權處理。我不要錢,但我要你用這些交易,去維護和拓展你的人脈。我要老劉、李副主任那樣的人,都覺得你是他們的‘財神爺’,都愿意幫你辦事。你的人脈越廣,路子越寬,我們能辦的事就越大。”
許大茂不是蠢人,他瞬間就明白了陳衛國這番話的深意。
這是蜜糖,是真正的甜頭!陳衛國不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跑腿的,而是在“培養”他,讓他用這些“小恩小惠”去編織一張屬于他自己,但最終服務于陳衛國的關系網。
“我明白了,衛國哥!”許大茂激動地接過野雞,鄭重地保證,“您放心,我一定把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陳衛國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知道,對付許大茂這樣的人,純粹的威逼只能換來暫時的順從,只有將他變成利益鏈上不可或缺的一環,讓他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能讓他死心塌地。
“還有一件事。”陳衛國從手腕上,解下了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那是一塊半舊的上海牌手表。
許大茂看到這塊表,呼吸都停滯了。在這個年代,“三轉一響”(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他做夢都想有一塊屬于自己的手表,但一直苦于沒有票證和閑錢。
“衛國哥,這……這使不得!太貴重了!”許大茂連連擺手,他知道這塊表的價值。
“拿著。”陳衛國的語氣不容置疑,“這不是給你的。是‘借’給你用的。你是我在城里的臉面,總不能連個看時間的東西都沒有。戴上它,你去跟那些主任、科長打交道,腰桿也能挺得直一些。”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它還有別的用處。我不可能總待在城里,我們得有個聯絡的暗號。從這個周開始,每個星期六的下午三點整,你到咱們分貨的這個胡同口,路邊那棵老槐樹下看一看。如果樹下第三個樹洞里有石子,就說明我有貨到了,你第二天早上到老地方等我。如果沒有,你就直接回去,不用等。時間,就以這塊表為準。”
一番話,讓許大茂如遭雷擊。
他終于明白了。這塊手表,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掌控的工具,是他們這個秘密組織運行的“時鐘”!
周密的計劃,長遠的布局,以及這潤物細無聲的控制手段……眼前的陳衛國,在他心中已經徹底褪去了“鄉下弟弟”的偽裝,變成了一個運籌帷幄、深不可測的掌控者。
許大茂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塊手表。手表的金屬外殼帶著陳衛國的體溫,沉甸甸的,仿佛攥住的是自己的命運。
“我記下了,衛國哥。”
“很好。”陳衛國跨上嶄新的自行車,對許大茂說:“你先回去,把野雞藏好。我騎車在城里轉一圈,熟悉熟悉路,晚點再回院里,做足了樣子,明天一早,我就‘回鄉下’。”
說完,他腳下一蹬,自行車平穩地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胡同的盡頭。
許大茂站在原地,一手拎著肥碩的野雞,一手攥著冰涼的手表。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從昨天那個血腥的黎明開始,就拐上了一條他從未想象過的,既充滿危險又遍布機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