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鍋味道平平的雞湯，卻在四合院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二天一大早，許大茂家的門檻，幾乎要被串門的鄰居踏破了。有來借半頭蒜的，有來問婁曉娥身上大衣在哪兒買的，但更多的，是來旁敲側擊打探他那“金絲楠木”生意的。

許大茂飄飄然地應付著，享受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被人呼來喝去的放映員，而是這個院子里舉足輕重的人物。

當他穿著那件新襯衫，準備去上班時，在院門口“偶遇”了正要去釣魚的三大爺閻埠貴。

“大茂，上班去啊？”閻埠貴親熱地打著招呼，那態度，仿佛昨天在廚房門口拱火的人不是他。

“是啊，三大爺，釣魚去？”許大茂現在看誰都順眼。

“嗯，閑不住。”閻埠貴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說：“大茂，三大爺得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您說。”

“你啊，現在是干大事的人了，跟傻柱那種混不吝置氣，掉價！”閻埠貴一臉語重心長，“他懂什么？他就會掄個勺子，一輩子就是個廚子。你呢？你現在是能跟‘首長’身邊人搭上話的，眼界和格局，要高！別跟他一般見識，明白嗎？”

這番話，句句都說到了許大茂的心坎里。他感覺自己那點虛榮心，被閻埠貴熨燙得無比舒坦。

“三大爺，還是您看得明白！”許大茂感覺找到了知己，“我就是瞧不慣他那副德行！”

“所以啊，”閻埠貴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個傳授秘籍的高人，“以后，要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你越是云淡風輕，越是顯得你高深莫-測。傻柱那種人，你越不理他，他心里越難受！這叫……這叫降維打擊！”

“降維打擊？”許大茂雖然聽不懂這詞，但覺得異常高級，連連點頭，“我懂了！三大爺，您真是我的人生導師！”

他心滿意足地騎車走了，完全沒注意到身后閻埠貴那雙藏在老花鏡片后的眼睛里，閃爍著狐貍般得意的光芒。

然而，許大茂的“降維打擊”還沒來得及施展，傻柱的“勺子反擊戰”就已經在軋鋼廠打響了。

中午，軋鋼廠的領導小食堂，廠長和幾位書記正陪同一位從市里來的重要工程師吃飯。

傻柱一反常態，沒有做他拿手的紅燒肉或者扒肘子，而是上了一道看似清淡的“菊花魚”。

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被他用出神入化的刀工，切成了菊花綻放的形狀，過油急炸，再澆上精心熬制的、酸甜適口的糖醋汁。那造型，那香氣，一端上桌，就引來滿堂喝彩。

“好！好一個何雨柱！”那位市里來的工程師，也是個懂吃的主，嘗了一口，立刻拍案叫絕，“這魚，外酥里嫩，酸甜恰到好處，卻又不掩魚肉本身的鮮美！這手藝，去豐澤園當大廚都綽綽有余！”

廠長臉上有光，哈哈大笑：“那是！我們軋鋼廠，工人是鐵，廚子是鋼！”

這番贊譽，很快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軋鋼廠。工人們在食堂吃著白菜燉豆腐，嘴里卻都在談論著那道神乎其技的“菊花魚”。

許大茂正在放映室里擦拭鏡頭，聽著外面的議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好不容易靠金錢建立起來的優越感，似乎被傻柱一道菜就給沖淡了。

下午，他在走廊里碰到了剛從小食堂出來的傻柱。

他想起了三大爺的“教誨”，本想裝作沒看見，昂首走過。

可傻柱卻主動停了下來，靠在墻上，用一種懶洋洋的、貓戲老鼠的眼神看著他。

“喲，許大茂。”傻柱慢悠悠地說，“聽說你發財了？吃上雞了？”

許大茂脖子一梗，想反唇相譏。

傻柱卻沒給他機會，他擦了擦手，繼續說道：“吃雞是好事。不過啊，有的人，是憑手藝吃飯，吃得踏實，睡得安穩。做的菜，廠長和工程師都得挑大拇指。可有的人呢，靠些歪門邪道弄了點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那錢，來路正不正啊？晚上睡覺，踏實嗎？”

他沒有大吼大叫，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他在攻擊許大茂財富的“合法性”！

許大茂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最怕的，就是別人質疑這個。他想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竟找不到一句有力的話來反駁。因為傻柱說的，是事實。他的手藝，是全廠公認的；而自己的錢，來路不明。

“你……你血口噴人！”許大茂憋了半天，只擠出這么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我血口噴人？”傻柱笑了，那笑容里滿是鄙夷，“你敢當著全廠人的面，把你那‘金絲楠木’的買賣，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說一遍嗎？敢嗎？”

許大茂被問得啞口無言，落荒而逃。

這一次，他沒有勝利，甚至連平手都算不上。他被傻柱用最擅長的武器，在他的主場——軋鋼廠，打得體無完膚。

他灰溜溜地回到放映室，心里又氣又怕。他意識到，光有錢，好像真的不夠。傻柱在廠里有他的地位，那是靠一勺一勺炒出來的，根基穩固。而自己，就像浮萍，看起來光鮮，一陣風就能吹翻。

他猛地想起了閻埠貴。

“三大爺說得對……我需要格局，需要策略……”他喃喃自語。

一種強烈的沖動在他心中升起。他決定了，今天下班，一定要去請教一下三大爺這位“人生導師”。

他必須得想個辦法，徹底把傻柱踩在腳下！

而他不知道，他這只急于求成的狐貍，正一步一步地，主動走近老狼為他精心準備的、最舒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