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fēng)起隴東
- 隴右耕策:從荒村到天下共主
- 渡劫失敗的散仙
- 1993字
- 2025-05-28 07:23:58
梆子聲撞碎隴右的夜色時,陳牧正攥著那方染血的急報。
騎手的馬還在噴著白氣,前蹄在泥地上刨出深溝,他額角的血混著汗,滴在陳牧青布衫的前襟上:“突厥阿魯克部,帶了八百騎!“
村頭老槐樹下的火把噼啪炸響,照出二十幾張慌亂的臉。
張石攥著鋤頭的手在抖,他媳婦抱著半歲的娃,眼淚砸在襁褓上:“前年阿魯克屠了西坡村,連鍋都沒給留!“劉二的娘扯著陳牧的袖子,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牧哥兒,咱們往南山躲吧,等韃子走了再回來......“
陳牧喉頭發(fā)緊。
三日前他站在這里宣布鄉(xiāng)務(wù)會時,這些人眼睛里還燃著簇新的希望;此刻那希望卻成了驚弓之鳥,撲棱著要往草窠里鉆。
他掃過人群,看見蘇清瑤攥著賬本擠到最前面,發(fā)辮散了一綹,卻仍在往懷里塞算籌——她總說“賬清了心才穩(wěn)“。
李若雪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cè),月白裙角沾著草屑,手按在腰間玉牌上,那是隴西李氏的族徽。
“都靜一靜?!瓣惸撂岣呗曇簦室獍讯痰锻鼛峡某龃囗?。
王鐵匠新打的刀刃映著火光,在人群里晃出一片寒芒,“聽我把話說完?!八归_急報,借著火光讀出上面的字跡:“阿魯克部本在漠南放牧,半月前突然西遷——為啥?“他指了指村后那眼新挖的鹽井,“因為咱們的鹽車過了隴山,斷了他賣私鹽的財路?!?
人群里響起抽氣聲。
張石突然把鋤頭往地上一杵:“合著韃子是來搶鹽的?
那咱把鹽井填了!“
“填了鹽井,咱們往后拿啥換糧?
拿啥給娃請先生?“陳牧反問,目光掃過張石媳婦懷里的娃,“西坡村為啥被屠?
因為他們跑了,韃子追上去殺得更狠。“他想起昨夜在土坡上摸過的短刀,淬火的涼意還在掌心,“但咱們不一樣——咱們有七村聯(lián)起來的三百青壯,有王鐵匠打的三十張硬弩,有李郡主能調(diào)的李氏護院?!?
李若雪突然開口,聲音比陳牧還穩(wěn):“我阿翁的私兵駐在隴東鎮(zhèn),離這兒六十里。
若我現(xiàn)在趕去,天亮前能見到守將?!八嗣g玉牌,月光在牌面的云紋上流動,“李氏雖棄我,但隴右的鹽鐵稅,他們不會不管?!?
陳牧望著她被火把映亮的眼尾。
三日前在井邊,她袖口露出的手腕也是這樣白,卻沾著洗粗布裙的皂角沫;此刻那雙手正攥著韁繩,指節(jié)泛白,“你帶兩匹快馬,走南山小路。“他解下自己的羊皮坎肩,披在她肩上,“隴西的風(fēng)比這兒更冷?!?
李若雪翻身上馬的動作利落得不像個郡主。
馬蹄濺起的泥點落在陳牧腳邊,她回頭時,發(fā)間銀簪一閃:“等我?guī)г娀貋?。?
剩下的五天像被抽了繩的陀螺,轉(zhuǎn)得人眼暈。
陳牧帶著青壯在村外挖深溝,鐵鍬磕在凍土上迸出火星;王鐵匠的鐵匠鋪晝夜不歇,火星子濺在他花白的胡子上,他就著鐵水的光打投石機的木架:“小牧娃子說這玩意兒能拋石磨,我試了,準(zhǔn)頭差不離!“劉二蹲在糧倉前,拿炭筆在墻上畫道道,見陳牧過來就扯他看:“存糧夠吃兩月,鹽井封了的話......“他突然閉了嘴——陳牧早說過,鹽井是命門,要拿人命守。
第五日寅時,村口的嘹望哨吹起了號角。
陳牧爬上土坡,看見地平線騰起黃塵,像條張牙舞爪的惡龍。
阿魯克的旗號在最前面,紅色狼頭被風(fēng)撕得獵獵響,他騎的黑駿馬揚著前蹄,馬背上的人裹著熊皮,臉上刀疤從眉骨扯到下頜。
“放第一隊!“陳牧攥著梆子,用力敲了三下。
二十個鄉(xiāng)兵舉著木盾沖出去,跑了沒半里就“潰“了,丟盔棄甲往村里退。
阿魯克大笑,揮著彎刀喊:“追!
把青禾村的鹽全拉走!“
塵土卷著馬蹄聲涌進村口時,陳牧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貓在土坯墻后,看著突厥騎兵沖過深溝——那溝里早埋了削尖的木樁,此刻被馬蹄帶起的土蓋住,像張偽裝的網(wǎng)。
等第三隊騎兵進了村,他猛地舉起火把,往預(yù)先鋪好的松脂線上一丟。
“放箭!“
三十張硬弩同時震響,箭矢破空的聲音像群蜂。
前排的突厥兵慘叫著栽下馬,后面的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頭頂就砸下磨盤大的石頭——王鐵匠的投石機終于發(fā)威了。
火油桶從屋頂滾下來,“轟“地炸開,火苗舔著突厥人的皮甲,燒得他們在地上打滾。
“側(cè)后!“嘹望哨的喊聲讓陳牧抬頭。
遠處塵煙里,玄鳥旗正翻卷著殺來——是李若雪!
李氏的護院騎在馬上,長槍挑著突厥人的后心,馬蹄踏碎了阿魯克的狼頭旗。
混戰(zhàn)持續(xù)了半個時辰。
當(dāng)最后一個突厥兵舉著刀喊“降“時,陳牧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抖。
他蹲下來,替一個受傷的鄉(xiāng)兵扎止血帶,那小子才十六歲,臉上沾著血,卻咧著嘴笑:“牧哥,我殺了個韃子!“
阿魯克是被李大牛揪著衣領(lǐng)拖過來的。
老獵戶的箭射穿了他的左肩,熊皮上洇著黑紅的血。
他盯著陳牧腰間的短刀,突然用生硬的漢話罵:“你這村夫......“
“我是青禾村的守拙。“陳牧打斷他,轉(zhuǎn)身對圍過來的村民喊,“從今日起,鄉(xiāng)兵不卸甲!
李大牛,你當(dāng)?shù)谝蝗谓y(tǒng)領(lǐng)!“
晨光里,鄉(xiāng)兵們舉著繳獲的彎刀列隊。
李大牛把刀往地上一插,震得土塊亂飛:“都聽牧哥的!“蘇清瑤跑過來,賬本上沾著血,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傷了十八個,死了三個......鹽井沒事?!?
陳牧望著漸亮的天空,突然聽見村口傳來馬蹄聲。
一個穿灰布短打的騎士勒住馬,他背后的旗幟被風(fēng)吹開,“雁門劍派“四個墨字在晨霧里格外清晰。
騎士摘下斗笠,露出一道從眼角到下頜的傷疤:“陳郎,我家先生說,該見個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