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山的目光落在前方醫院的招牌上。

三個宋體大字“九江醫院”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冷白的光。

他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衣袍，這是他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唯一行頭。

這可是他對老家唯一的思念了。

不過在醫院出現的話有點不合常理。

畢竟如果自己穿個古裝，在醫院找人。

說不定會蹦出什么人物來說自己。

不過剛剛在車上已經和虎哥，洛小水和亮子相互介紹和認識了一遍。

“虎哥，麻煩你和小亮進去跑一趟。”陸小山聲音壓得低，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料。

“我這模樣一進去，指不定要被圍起來問東問西，反而耽誤事。”

虎哥順著他的目光掃過路人投來的好奇視線，了然地點頭：“放心，我們進去就問住院部，找那個孩子，然后找醫生問問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說著便拉上身邊的小亮，兩人揣著忐忑往醫院大門走。

陸小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后，心卻沉得越來越深。

他清楚記得，那女鬼哭著說孩子已經兩三個月沒交醫藥費了。

本就是車禍后成了植物人，全靠營養液和儀器維持生命，這么久斷了治療，后果不堪設想。

唉，賺點功德真難。

陸小山不由的吐槽了一句。

風卷著醫院門口的梧桐葉飄過，陸小山攥緊了拳。

其實不止他，洛小水、虎哥和小亮心里也沒底，甚至隱隱有了最壞的猜測。

畢竟，對一個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人來說，沒有藥物和護理的支撐，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在走向絕境。

他只能在原地等著，祈禱那扇玻璃門后，能傳來一絲好消息。

……

車廂里靜得只剩空調出風口的微弱風聲，陽光透過車窗斜切進來，在洛小水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光斑。

她靠在后方座椅上，眉頭輕蹙，呼吸綿長方才陸小山用自身靈氣驅散她體內陰氣時，她受不住靈力沖擊，早就昏睡了過去。

陸小山坐在駕駛座上，目光落在女孩恬靜的睡顏上，指尖悄然凝起一縷極淡的靈力。

趁洛小水意識混沌，他將神識順著這縷靈力探入她的識海，如翻檢書頁般掠過她的記憶碎片。

瞬間，無數陌生的畫面與信息涌入他的腦海：四個輪子的“汽車”沿著平坦的“公路”飛馳，穿著白大褂的人在“醫院”里用閃著光的儀器救治傷員，還有能千里傳聲的“手機”、夜晚亮如白晝的“電燈”……

這些遠超修仙界認知的事物，讓他心頭泛起陣陣波瀾。

方才坐車時，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差點控制不住露出震驚神色。

畢竟在他熟悉的修仙界，最快的代步工具也只是靈舟，哪見過這般不用靈力就能奔行的“鐵盒子”？

此前躲在三疊泉山洞里，他只隱約感知到這個世界凡人數量遠超修仙界，卻從未有機會深入了解。

直到此刻探得洛小水的記憶，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危險”。

記憶里那些握在凡人手中的“槍械”，雖無靈氣波動，卻能瞬間爆發出足以穿透肉身的威力；更有整齊列隊的“軍隊”，手握重械，連他如今煉氣期的修為，也未必能敵。

甚至他感覺筑基，金丹都敵不過軍隊。

陸小山收回神識，指尖的靈力悄然消散，眼神卻沉了幾分。

看來接下來必須收斂修為，絕不能像在修仙界那般肆意展露實力。

否則自己天外來客的身份一旦惹來軍隊注意，以他現在的境界，恐怕真會栽在槍械之下。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中已有盤算：當務之急，是趕緊幫那女鬼解決孩子的事。

積累功德——唯有功德加身，才能減輕這個世界對他這“異界來客”的排斥。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盡快找到突破筑基期的契機，只有踏入筑基，凝練出護體靈力，才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真正擁有一絲安全感。

車外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喇叭聲與人群的喧鬧隱約傳來。

陸小山望著窗外陌生的人間煙火，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座椅。

只盼虎哥他們能從醫院帶來好消息。

畢竟獨在異鄉為異客，現在身上這個點修為，讓他在這個世界很心慌。

……

九江醫院的大廳里人來人往，消毒水的味道混著家屬的低語，彌漫在空氣里。

虎哥和亮子快步走到導診臺前，前臺護士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指尖還在鍵盤上敲著：“請問找哪位患者？有預約嗎？”

“我們找重癥室的一個人，就是之前內臟被掏空的那個孩子。”亮子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想問問他現在怎么樣了。”

護士聞言停下動作，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個號碼，沒過幾秒便對著話筒說：“張醫生，之前重診室的那位，有兩位家屬來問情況，您方便過來一下嗎？”

掛了電話，她抬眼看向兩人：“等會兒張醫生過來，你們跟他說吧，孩子的情況他比較清楚。”

沒等兩分鐘，一個穿白大褂、戴著黑框眼鏡的醫生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個病歷夾，他推了推眼鏡，看向虎哥和亮子：“你們是那位的什么人？親屬嗎？”

亮子剛要開口說“朋……”，虎哥立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搶在前面接話，語氣故意裝得有些不耐煩，又帶著點“債主”的強勢：“我們不是親屬，是他媽的債主！之前她跟我借了不少錢，說要給孩子治病，結果之后就沒消息了，我這才找過來看看——要是孩子情況還行，我還得跟她要債；要是太嚴重……”他頓了頓，故意嘆了口氣，“那這錢就算了，我也不能逼一個難做人。”

張醫生聽著，眉頭輕輕皺了下，翻開手里的病歷夾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兩人，語氣沉了下來：“那這錢，恐怕你們要不了了。”

虎哥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沒露怯，追問著：“怎么？孩子情況很嚴重？是……沒救了？”

“不是沒救了。”張醫生合上病歷夾，聲音放得輕了些，帶著點惋惜，“幾個月前就沒了，多器官衰竭，畢竟斷了那么久的治療，我們盡力了。

現在孩子的遺體還在太平間放著，你們知道他母親去哪了嗎？

醫院這邊聯系不上她，要是你們能聯系上，讓她盡快過來，把拖欠的費用結了，再把孩子領回去安葬。”

“沒了？”亮子在旁邊聽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攥緊了虎哥的胳膊，虎哥也愣了幾秒。

反應過來后趕緊說：“醫生，那我們能去太平間看看嗎？好歹確認一下，別是認錯人了，我也得跟我那邊有個交代。”

張醫生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轉身對前臺護士說：“小李，等會兒讓護士長帶他們去太平間，登記一下信息。”又回頭對虎哥和亮子說：“去吧，注意點情緒，別在里面喧嘩。”

虎哥“嗯”了一聲，拉著還沒緩過神的亮子跟在護士身后往電梯口走，電梯門緩緩關上時。

他看著鏡面里自己發白的臉，心里只剩一個念頭：這事，該怎么跟陸真人說啊？

電梯里的燈光慘白，映得亮子的臉也沒什么血色。

他忍不住湊到虎哥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疑惑：“虎哥，剛才在醫生面前，咱為啥要說是債主啊？直接說是朋友幫忙打聽的不行嗎？”

虎哥靠在電梯壁上，抬眼瞥了他一下，沒多說什么，只淡淡丟了句：“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以后遇上事了，你就懂了。”

亮子還想追問，電梯“叮”的一聲到了負一樓，冰冷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

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太平間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寒氣，此刻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