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馬不停蹄地跑到地下室的配電室,這里已經堆滿了人,穿工作服、帶安全帽的技術人員和一群工人,龍哥和幺在一邊兒指揮著。
“龍哥,這是什么情況”卓婷緊張地詢問。
“幺說裂縫里的能量失控了,說是娘的什么玩意兒坍塌,把這邊兒的能量可勁兒往里抽呢”說罷龍哥指向一邊兒的設備。
“這啥?”我拍了拍幺這小老子,抬頭看向這龐然大物,這東西底部的管道連接著裂縫空間。這玩意兒底座部分瘋狂地往外冒濃煙,發出嗤嗤的尖叫,給人的感覺是,馬上要爆炸了。
“哦,我國研發的中型核能發電設備,厲害著呢,其效率已經不比火力發電低咯”幺搖頭晃腦,瞇著眼睛看著這巨物。
“已經這么成熟了嗎,到底還有多少技術沒讓我們知道的”我專心欣賞面前的小太陽,有些激動。
“呵呵,你懂多少啊,干嘛要讓你知道這么多”幺說罷跑去指揮修理去了。
眼前這玩意兒靠近空間裂縫的那一邊紅彤彤的,時不時發出更亮的光,底座一直冒著濃煙,看來應該是裝置水冷系統出現故障了,估計是冷卻不過來了。
喧嘩、慌亂。這里的人都各自忙在自己的崗位上,空氣中的溫度在緩緩上升,我看見卓婷已經在尷尬的掩飾自己被汗水弄花的妝容了。
“裂縫空間外面的力場開始不穩定了!”一位工程師向幺驚呼道。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把周圍的一切往里面吸”眾人聞言有些慌亂了。
“都冷靜點!幺,這他娘的怎么個事兒!”龍哥嘗試穩定局面。
白大褂也是肉眼可見的慌亂:“不應該啊!不應該啊!一直以來都是里面的粒子往外穿越的,這次怎么在吸引周圍的粒子?”
我大概知道情況了,這空間裂縫越來越猖狂,開始吸入周圍的一切,周圍的力場開始支撐不住,核反應堆里的粒子早就被它吸引,反應因此加劇,并且能量分布不均,裝置隨時有爆炸的風險!
我清楚的看見那個裂縫逐漸擴大,周圍的空間開始顫抖,已經看不清背景的樣子,只是黑乎乎的一坨,核反應堆旁邊的力場發射器嗡嗡嗡地響,開始濺射火花,空中彌漫著橡膠融化的刺鼻氣味。
“不要管了,來不及了,趕緊走!”幺聲嘶力竭示意眾人趕緊離開。
根本來不及反應,太快了,實在太快了,裂縫瞬間膨脹,玻璃開始碎裂,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這次是真的要死了!我只聽見面前的納米晶體復合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一片寂靜,周圍的一切開始扭曲。我看見自己的雙手分解成無數根絲線,裂縫中探出無數顆暗紅的腦袋,腦袋布滿如同雷擊紋路的腐蝕痕跡,他們張牙舞爪地作勢朝我襲來,卻又被什么東西束縛,動彈不得。周圍慢慢變黑。
沒有任何感覺,我只是覺得腳下空空的,卻沒有期待的墜落感,應該說,就這么懸浮著!周圍是黑色的,看不見任何東西。不!是根本沒有視覺來反饋,沒有東西進入我的眼睛,或者說我還有眼睛嗎?這種感覺是虛無,我喪失了對周圍事物的感知。
意識變得模糊,只想沉沉地睡去,在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杜研!
被凍醒了,感覺周圍十分寒冷,就好像被塞到了根據我身形打造的冰雕里。我艱難地睜開眼睛,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碎石塊,一翻身就渾身硌的不行。我艱難地站起身,緊緊抱住雙肩試圖保住自己的體溫,將腿半蹲著,努力適應著剛剛的虛無感。
我希望的剛剛的爆炸與裂縫的強大引力只是摧毀了那棟建筑,而我完好無損,面前的碎石也只是爆炸后的廢墟。
但這根本不可能,這完全就是另外一個地方!
腳下是松軟的沙地,摻雜著零零散散的碎石。現在正是夜晚,遠處地平線散發著詭異的青光,天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星球,睜著血色的眼睛盯著我,血眼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的紅褐色小點,顯得格外凄慘,這顆血色眼球的旁邊還跟著一顆小衛星,看不清楚樣子,只是霧蒙蒙的一顆灰色小球,好像一直在往外散發著幽幽的藍光。身后是一顆半隱的星球,一邊露出邪惡的深藍色,一邊是絕對的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它就這么掛在地平線上方,斜著的星環像是要將我割裂開來。
這里不是地球!
驚恐之中,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體,我能呼吸?好像身體并無大礙,除了感到非常寒冷,似乎也沒有別的異樣。或許這世界的粒子能夠隧穿至地球是這原因?貌似物質組成頗有相似之處。
我環顧四周,除了沙子就是石子,時不時吹來的寒風卷起一朵朵小型沙塵龍卷風,倒也有一番別樣的美感。這一望無際的沙漠在頭頂星辰的光照下,竟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朦朦彩光。
我嘗試邁開腿向更遠處走去,卻發現腿腳重得如同灌鉛一般,只能感覺到臀部肌肉在上下扭動,拖動著僵硬麻木的腿部,看來是凍僵了,我感覺自己的體溫逐漸下降,慢慢地竟有些困意,但是個人都明白現在倒下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死亡,被凍死在這美麗又危險的荒涼沙漠。
實在不行了,最后還是重重倒在這沙漠之中,逐漸被寒冷吞噬。開始還能感覺到身體在不甘的顫抖,擠出那所剩無幾的熱量,慢慢地......慢慢地只剩下大腦在做最后的思考:真是窩囊啊。
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片被白雪覆蓋的森林之中,腳下是綿軟的白雪,頭頂是挺拔松樹伸展的粗壯手臂,不屈的托舉著這沉重的白雪,在風吹之下小心翼翼的顫抖,害怕肩上的白雪覆蓋根系,侵蝕地底脆弱的根須......
遠方有一個冒著炊煙的茅草小屋,門口似乎有一個女孩,在笨拙地用什么東西敲打著一根木頭,應該是在劈柴。我感到慶幸,這冰天凍地之間居然有一處人家,便拔動深陷在雪中的雙腿,朝那個小屋走去。
“噼嚓!噼嚓!”劈柴的聲音越來越近,那個女孩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
“喂!請問這是哪兒”我輕聲詢問。
“哇啊啊啊啊!”女孩兒看見我哭喊著向屋里跑去,我突然感覺好無力......夢斷了。
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之中,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辛辣、酸苦,不大的空間里堆砌著大大小小的罐子,清一色的褐色,罐口無一例外都粘黏著黃白色的粘液,旁邊的墻角有一張黃色的泥桌子,上面擺著怪異的植物和勺子。
我身邊則是一口鐵鍋,正架在小火堆上烹煮著那怪味的罪魁禍首——褐色的粘液,咕咚咕咚地翻滾著。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只有頂部有一個頭部大小的洞,或者說煙囪,設計者應該有考慮到這煩人的液體散發出來的惡臭。透過小洞,能夠清晰地看到空中那駭人的紅色眼睛,圓鼓鼓的,像是死人擴散的瞳孔,無神地回敬著無禮的偷窺者。
就在我確定眼前的景象并非噩夢時,突然嘎吱的一聲讓我渾身一顫。身后的泥墻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個門,一個身著破爛布料的生物從身后走了進來,其頭部巨大無比,面部滿是褶皺,從這些美妙的條紋中間,勉強能看到兩只藍幽幽的眼睛,那稀爛的布料根本遮不住它浮腫的四肢,那鯰魚般的四肢中間,暗淡的黃色光芒順著里面的紋路垂死掙扎般的發著光。
這生物見了我,似乎有些慌亂,連忙雙膝下跪,粗胖的雙手平攤在地上,額頭有規律地敲打著地面,這是在給我磕頭啊,這是在拜我啊!
看著眼前的粗劣造物,我不免感到惡心厭惡,但仔細想想,要不是它出手相救,我不是凍死在荒野之中了嗎。因此便強忍住惡心,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事物。
我連忙想到酒吧里那只腐臭的怪物,它正是從這個星球穿越到地球去的,那么說明這只肥豚跟那怪物多少有些關系。但它確實是在拜我,動作一絲不茍,拜的很是認真,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并沒有感到什么威脅,倒是這馴服的跪拜放松了我的警惕。
“起來”
我不知道它能否聽懂我的話,下意識地說了這一句。意料之外,這生物還真的停止了動作,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低著頭嘰里咕嚕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隨后指向那鐵鍋里的粘液,做了一個吃的動作。
明白了,這玩意兒想讓我吃那坨惡心的東西,憑什么!想到那玩意兒入口后的惡心觸感和味道,我便干嘔起來。隨即在干草堆上坐下,那生物就這么杵在門口一聲不吭地看著我。看就看吧,我是不會吃那玩意兒的。
在這里沒有任何參照物,我也就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約莫是半個小時,在整理了一會兒思路后,肚子開始痛起來。我不自覺的揉揉肚子,希望可以減輕疼痛。那肥豚見狀將鐵鍋里的粘液倒入土罐子,雙手呈到我面前。
它似乎非常希望我喝下去,我內心無法打消對它的懷疑,這算什么,給我下毒,等我死了啃我?
我就這么捂著肚子,痛的滿頭大汗,那肥豚見我遲遲不肯接下,便從破布里掏出一塊手表,是人類佩戴的手表,即使玻片已經消失,內部的鏤空結構幾乎瓦解,零件缺失,但我確定,那就是人類佩戴的手表!既然這樣,說明我不是一個人在這鬼地方。
我仍然不確定這肥豚給我看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多了不少安慰。加上肚子確實疼痛難忍,便喝下了那罐粘液,火辣辣的粘液難以吞咽,狗皮膏藥般黏在食道,從頭惡心到尾。
喝罷,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像是有無數把尖銳的手術刀在里面來回切割,本來喝了粘液就一陣惡心,便嘩啦啦地全吐了,看著自己吐出來的東西,我便更加堅定要將胃里所有東西吐出來——那是黃褐色的粘液包裹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子,一個個如同縮小的鉆頭,有的應該是死了一動不動,有的仍然不甘心地在粘液中掙扎。
吐完之后好了不少,應該是那些小蟲子在啃食我的胃部,才如此疼痛。
那肥豚見狀發出“給給給”的聲音,將我的嘔吐物捧起來扔進火堆里。也許這胖胖的生物確實沒想害我,她做完這些便畏畏縮縮的躲在墻角睡著了,發出噗噗噗的呼吸聲。
我是被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光線從洞頂照射進來,看來到了這個世界的白晝時間了,那生物背對著我手舞足蹈,嘴里嘰嘰喳喳的,大概是在進行某種儀式,結束便往門外走去,走到一定距離后便站在原地回頭看我,我猜該是讓我跟上。
在這陌生的地方,有個不算敵對的生物陪伴著,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這里的恒星散發著黃色的光芒,通過通透的大氣格外耀眼,同時也格外炎熱,帶著這種不適感,我緊緊地跟在那生物的后面,并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走了不知道多久,感覺自己口渴難耐,近乎脫水,終于隱喻看到前方有一個凸起的沙包,終于不再是一望無垠的沙漠了,我猜,那就是目的地了。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跟著這胖胖的生物朝那個沙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