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臣單膝跪地，一口鮮血噴在青石磚上。

——噬靈散的毒性未清，他卻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心法，此刻靈脈如被千針穿刺，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霜明劍插在一旁，劍身嗡鳴，似在焦急。

“嘖。”

玉昭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不耐。

謝雪臣抬手擦去唇邊血跡，冷聲道：“不用你管。”

“誰要管你？”她嗤笑，尾巴卻已經(jīng)卷著一盒藥膏遞到他面前，“本座只是嫌血腥味難聞。”

藥膏瑩白如玉，泛著淡淡的草木香，顯然是上好的靈藥。

謝雪臣沒接。

玉昭昭瞇起眼，尾巴尖突然戳了戳他的心口：“死在這里多無趣~”

謝雪臣閉目調(diào)息，試圖壓下翻涌的氣血。

玉昭昭盯著他蒼白的唇色，忽然“嘖”了一聲，尾巴一卷，直接將他拽了過來！

“你——！”

他剛開口，她已捏住他的下巴，指尖蘸了藥膏，不由分說地抹進(jìn)他唇間。

苦澀的藥香瞬間在口中化開，謝雪臣皺眉，下意識想吐出來，卻被她一把捂住嘴。

“咽下去。”她命令道，貓瞳在暗處泛著幽光，“除非你想疼死。”

藥力入喉，如清泉淌過灼燒的靈脈，疼痛竟真的緩解了幾分。

謝雪臣抬眸，正對上她近在咫尺的臉。

玉昭昭忽然笑了：“怎么？感動得說不出話了？”

他冷著臉別過頭：“多事。”

藥膏滲入經(jīng)脈，謝雪臣忽覺心口一燙。

——那里有一道陳年劍傷，是百年前仙魔大戰(zhàn)時留下的。

他猛地睜眼：“這藥……”

“發(fā)現(xiàn)了？”玉昭昭的尾巴輕輕掃過他的手腕，“藥里摻了我的血。”

謝雪臣瞳孔微縮。

九尾貓妖的血可愈萬物，但每滴血都蘊(yùn)含妖力，對修士而言無異于毒藥。

可此刻，他的靈脈非但沒有排斥，反而如久旱逢霖，貪婪地吸收著藥力。

玉昭昭歪頭看他，貓耳微動：“奇怪嗎？”

她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猙獰的劍痕——

與謝雪臣心口的傷，一模一樣。

“百年前那場大戰(zhàn)。”她指尖輕撫自己的傷痕，“你刺我一劍，我抓你一爪。”

謝雪臣怔住。

記憶碎片突然翻涌——

血染的青霄，墜落的黑貓，他本能地伸手去接，卻被利爪貫穿心口……

而那只貓，在落地時化作了少女模樣，同樣捂著心口踉蹌后退。

“想起來了？”玉昭昭輕笑，“我們倆的傷，從來都是同生共死。”

她忽然俯身，舌尖舔過他的心口：“所以，別急著死。”

溫?zé)嵊|感讓謝雪臣渾身一僵。

“你……”

“噓。”她豎起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藥效發(fā)作時會有點(diǎn)疼。”

話音剛落，心口舊傷突然灼燒起來！

劇痛如烈火焚身，謝雪臣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玉昭昭卻緊緊抱住他，尾巴纏上他的腰，將自己的妖力源源不斷渡入他體內(nèi)。

“忍一忍。”她咬破指尖，在他心口畫下一道血符，“我的痛……分你一半。”

符成剎那，謝雪臣清晰地感受到——

她的心跳正與自己同步，每一次疼痛的震顫，都來自兩人相連的舊傷。

窗外晨曦微露，玉昭昭的尾巴無力地垂落，耳尖也耷拉下來。

謝雪臣下意識伸手托住她：“你……”

“閉嘴。”她虛弱地瞪他一眼，“敢說出去，本座就咬死你。”

他沉默片刻，忽然將她打橫抱起。

“喂！放我下來！”

“別動。”他收緊手臂，“你的傷……我負(fù)責(zé)。”

謝雪臣束發(fā)的玉帶不見了。

他皺眉環(huán)顧囚室——昨夜分明放在枕邊，今晨卻無影無蹤。

窗外傳來窸窣響動。

一只圓滾滾的魔界幼貓正蹲在窗欞上，嘴里叼著的，正是他那條月白色的發(fā)帶。

小貓見他發(fā)現(xiàn)，耳朵一抖，轉(zhuǎn)身就跳下窗臺，尾巴尖還得意地晃了晃。

謝雪臣額角一跳。

——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了。

幼貓跑得飛快，謝雪臣追至花園時，只看到一截發(fā)帶掛在灌木叢上。

他彎腰去撿，忽聽前方水聲輕響。

“嘩啦——”

白霧氤氳的溫泉池中，玉昭昭背對著他，墨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雪白的背上，九條尾巴浮在水面，像盛開的墨蓮。

謝雪臣僵在原地。

幼貓卻在這時從池邊竄出，嘴里叼著發(fā)帶的另一端，歡快地?fù)湎蛩械闹魅恕?

“噗通！”

水花四濺，發(fā)帶徹底落入池中。

玉昭昭轉(zhuǎn)身，貓瞳在霧氣中微微發(fā)亮：“仙君好雅興。”

水面浮著的發(fā)帶緩緩沉底。

謝雪臣立刻背過身：“無意冒犯。”

“哦？”水聲輕響，玉昭昭的聲音忽然貼近耳畔，“那仙君為何盯著看了三息？”

溫?zé)岬耐孪⒎鬟^頸側(cè)，謝雪臣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披衣上岸，濕漉漉的尾巴正纏上他的手腕。

幼貓蹲在她肩頭，沖他“喵”了一聲，滿臉無辜。

“是它偷了發(fā)帶。”他冷聲道。

玉昭昭拎起幼貓后頸：“小混蛋，又偷東西？”

小貓四爪亂蹬，突然吐出個更驚人的物件——

半塊刻著“昭”字的玉佩。

玉佩入水即化，池底突然亮起繁復(fù)妖紋。

謝雪臣心口驟然刺痛，記憶如潮水涌來——

百年前雨夜，他將這枚護(hù)身符系在重傷黑貓頸間；

黑貓化人那日，玉佩一分為二，“雪”字那半隨他輪回，“昭”字這半……

竟一直在玉昭昭手里。

“現(xiàn)在明白了？”她指尖撫過小貓腦袋，“它不是偷東西。”

幼貓蹭地竄上謝雪臣肩頭，將發(fā)帶往他手里塞。

“它是……”玉昭昭輕笑，“物歸原主。

發(fā)帶浸了溫泉水，竟化作流光纏上兩人手腕。

謝雪臣這才發(fā)現(xiàn)，發(fā)帶內(nèi)層繡著極小的貓爪紋——正是當(dāng)年他給黑貓包扎傷口的布料。

玉昭昭尾巴輕晃：“本座養(yǎng)的小貓，向來只叼重要物件。”

幼貓突然咬破他指尖，血珠滴在發(fā)帶上，瞬間燃起幽藍(lán)火焰。

火光中，謝雪臣看見前世記憶最后的畫面——

黑貓將半枚玉佩塞進(jìn)他衣襟，而師尊的劍，同時貫穿了他們兩個。

“現(xiàn)在。”玉昭昭將發(fā)帶系回他發(fā)間，“物歸原主，魂也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