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臣掌心貼在玉昭昭后背時，指尖剛觸到她肌膚下翻涌的魔氣，丹田處的靈力便如遇針尖的氣球般劇烈震顫——

魔界特有的陰寒順著她脊椎爬入他經脈，與仙門清心咒在交會處炸響驚雷。他悶哼一聲，靈力剛注入半分，便見她脊背的赤金妖紋如活蛇昂首，與他指尖凝出的符文撞出刺目火花。清心咒的白光寸寸崩裂，妖紋卻愈發猩紅，順著他掌心紋路倒灌而入，像要將他的仙力絞成齏粉。

“松手！“玉昭昭的貓耳炸成兩簇尖刺，反手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帶著妖力的狠勁，“仙門咒印碰魔族秘紋，你是想讓我爆體而亡？“

他冷著臉壓下翻涌的血氣，指尖符文強行凝聚：“再動，你的魔紋會順著經脈逆行至心脈。“話音未落，她肩胛處的魔紋突然扭曲變形，化作無數細蛇纏上他手臂，劇痛如烈火灼燒，讓他本能地牙關一緊——唇齒間突然泛起鐵銹味，竟是自己咬破了舌尖。

而幾乎在同一瞬間，肩頭傳來尖銳的刺痛。玉昭昭的犬齒已嵌入他鎖骨下方，比魔紋更燙的妖血滲進傷口，與他的仙力撞出細碎的金光。兩人同時僵住，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卻又在彼此交纏的經脈里泛起詭異的暖意。

謝雪臣先松了口，盯著她雪白肩頭上深可見骨的牙印，和自己手臂上同樣滲血的傷口。兩處傷痕竟在魔氣與仙光中泛起微光，如兩條細鏈遙遙相觸，將原本排斥的靈力與妖力牽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共鳴。

“瘋女人...“他抹去唇邊血跡，指尖卻沒松開她后背，“你屬狗的？咬這么狠。“

玉昭昭舔著尖牙笑，貓瞳里映著他微蹙的眉：“彼此彼此。“她戳了戳自己肩上的傷，血珠沾在指尖卻不滴落，反而順著她的動作流向他手臂的傷口，“仙君牙口倒是不錯，當年在仙魔戰場，怕也是這么咬人的？“

梁上突然傳來“喵“的輕叫，巴掌大的幼貓叼著藥瓶躍下，肉墊踩在他們交疊的皮膚上。琥珀色藥液滴在兩處齒痕上，金光驟然盛了三分，原本狂暴的魔紋與咒印竟如被安撫的野獸，漸漸收斂起鋒芒。

“早該想到的。“玉昭昭扯開他衣領，指尖劃過他心口那道陳年疤痕——淡金色，形如爪痕，邊緣卻帶著劍氣的凌厲，“百年前仙魔大戰，你用霜明劍刺穿我腹部時，我這爪子也沒留情。“她忽然將自己流血的肩膀抵上他的傷口，溫熱的血肉相貼處，記憶殘片如碎鏡重圓般涌入他腦海：

漫天血雨中，黑貓形態的她被他的劍釘在斷墻上，利爪卻撕開他的胸膛。兩人的血滴落在焦土上，竟綻開金色曼陀羅的花苞，花瓣上流轉的光紋，與此刻他們皮膚上的連結如出一轍。

“現在懂了？“她的聲音混著魔氣的沙啞，卻在觸及他意識時變得柔軟，“你我體內的咒印與魔紋從來不相斥...是仙魔兩族怕那朵花重現，才用封印術強行割裂我們的血脈共鳴！“

幼貓扒開腳下的獸皮地毯，露出刻在青磚上的古老陣圖——八角形紋路中央，兩道凹槽呈“人“字形交疊，邊緣刻滿“離魂““鎖心“之類的咒文。而凹槽的形狀，赫然與他們肩頭的齒痕嚴絲合縫。

“噬心蠱、清心咒...“玉昭昭拽著他跪在陣前，指尖點在陣眼處，“全是幌子。他們真正怕的...“她抓起他流血的手按在凹槽里，自己的傷口也貼上另一側，“是戰場上那朵由你我精血澆灌的金色曼陀羅！那花能重塑天地法則，打破仙魔永戰的鐵律，所以他們寧可封印我們的記憶，也要把花埋進離魂大陣！“

謝雪臣忽然想起仙門古籍里的殘頁：“曼陀羅花開，逆亂陰陽...原來不是災厄，是轉機。“當兩人的血珠同時滲入陣眼，地面突然震顫，青磚裂開縫隙，金光如活物般涌出——百年前被封印的曼陀羅破土而出，花瓣上還凝著當年的血珠，卻在觸及他們傷口時化作流光，融入皮膚。

玉昭昭肩上的牙印漸漸愈合，卻在皮膚下留下淡金的紋路，形如貓爪與劍穗的交纏：“現在好了...仙君的牙印，可是連魔界最厲害的 healing術都去不掉了~“她仰頭看他，貓耳在金光中輕輕顫動，像極了百年前那只蹲在他劍鞘上的幼貓。

他忽然屈指彈了彈她眉心：“聒噪。“語氣卻沒了往日的冷硬，指尖劃過她耳尖時，觸感如記憶中那團柔軟的絨毛——原來早在百年前，當他第一次允許那只黑貓躍上劍鞘時，羈絆就已埋下。

謝雪臣在黑暗中睜開眼時，鼻尖縈繞的不是魔界的濁氣，而是青磚小院里的青草香。

晨光透過窗欞灑在石臺上，十五歲的自己正揮劍演練“長虹貫日“，劍穗上的銀鈴隨動作輕響。“錚——“霜明劍歸鞘的剎那，一團黑影突然躍上劍柄，是只通體漆黑的幼貓，翡翠色豎瞳映著少年帶汗的側臉。

記憶如潮水漫來。那是他初入仙門的第三年，在劍閣后巷撿到的受傷黑貓。少年謝雪臣蹲下身時，小貓卻不怕人，反而用濕漉漉的鼻尖蹭他掌心的劍繭：“喵~“

“下去。“少年冷聲開口，卻沒揮開肩上的貓。黑貓踩過劍穗爬到他肩頭，尾巴卷住他發帶，任他怎么甩動都固執地趴著。最后少年無奈，屈指在貓鼻頭上輕輕一彈：“聒噪。“換來一聲奶氣的炸毛“喵“，卻仍把毛茸茸的腦袋擱在他后頸。

現實中的謝雪臣指尖發顫——此刻他掌心竟殘留著那時的觸感，小貓肉墊的溫熱，尾巴絨毛的柔軟，還有那聲帶著撒嬌的貓叫。記憶畫面跳轉，雪夜的劍閣里，他對著劍譜皺眉時，黑貓總會躍上案幾，用尾巴尖指著某式劍招，見他看不懂，便跳上地面，用四肢演示起“靈貓探爪“的弧度。

“你懂劍？“少年挑眉。黑貓甩了甩尾巴，肉墊按在劍譜“以柔克剛“四字上，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后來他發現，每當自己練劍走火入魔，黑貓總會及時撲上來，用尖牙咬破他手腕，讓帶著妖力的血滲入經脈，平息靈力的暴動；每當他被罰跪思過，青磚縫里總會出現半塊裹著荷葉的桂花糕——那是只有魔界才有的做法。

玉昭昭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現在發現了？本座當年為了教你劍招，可是把貓族最隱秘的'尾刃十三式'全拆成了貓步。“她倚在榻邊，指尖捏著枚留影珠，珠光映出更多畫面：黑貓在他睡著時，用尾巴卷來繡著劍穗的外袍，輕輕蓋在他身上；在他與同門比劍時，躲在房梁上用妖力微調他的劍勢，讓劍招避開致命破綻。

“所以，“謝雪臣攥住她手腕，觸到她掌心同樣的劍繭，“你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

“錯。“玉昭昭突然咬破他指尖，血珠滴在留影珠上，珠光炸開，映出最深處的記憶——少年謝雪臣蹲在巷口，將自己唯一的干糧掰給受傷的黑貓，見它頸間沒項圈，便解下劍穗上的銀鈴系在它脖子上：“以后別亂跑了。“銀鈴輕響，黑貓蹭了蹭他手背，喉嚨里發出親昵的呼嚕。

現實中的霜明劍突然清鳴出鞘，劍穗上的銀鈴早已不見，卻在玉昭昭扯開衣領時，露出鎖骨下方那道形如銀鈴的疤痕：“百年前你給的護命符，被魔尊用禁術刻進了我的骨血。“她拽過他染血的手按在疤痕上，金光暴漲間，當年那截劍穗的虛影從她心口浮出，帶著他熟悉的靈力波動，穩穩系回霜明劍上。

謝雪臣忽然想起方才夢中的自己，彈了彈黑貓的鼻頭，此刻便下意識地撓了撓她的下巴：“聒噪。“動作與百年前如出一轍。玉昭昭耳尖爆紅，炸毛般跳開：“謝雪臣！你...你這是偷襲！“卻在看到他眼底藏著的笑意時，尾巴尖偷偷卷住了他的小指。

魔尊的指節叩擊王座的聲音在魔宮回蕩，十二魔將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刃，釘在謝雪臣垂落的衣擺上。

霜明劍橫于膝前，劍鞘上的貓爪金印在魔火下泛著微光。謝雪臣垂眸盯著自己交疊的手背，聽見頭頂傳來玉昭昭帶笑的尾音：“空口無憑~想讓本座信你叛道，總得有點誠意吧？“

抬眼時，便見她指尖凝著枚暗紫魔丹，表面流轉的魔氣帶著九尾貓妖獨有的妖香——那是本命魔丹，一旦服下，仙力便會被魔氣吞噬，再無回頭之路。滿殿魔將發出低笑，魔尊的目光里藏著算計：“昭昭啊，莫要為難客人。“

謝雪臣抬掌去接，指尖剛觸到魔丹，玉昭昭卻突然傾身，紅唇如蝶翼般貼上他的——魔丹被她用舌尖頂入他喉間，帶著她獨有的、混著薄荷與血腥的氣息。他瞳孔驟縮，扣住她后頸欲退，卻被九條尾巴纏緊腰身，柔軟的絨毛下是妖力凝成的鎖鏈，讓他動彈不得。

“唔...！“魔丹入腹如烈火焚心，霜明劍在劍鞘里發出痛苦的嗡鳴。他能感覺到仙力與魔氣在丹田處激烈碰撞，眼前閃過百年前被仙門長老種下清心咒的畫面——那些所謂“護道“的咒印，此刻竟比魔丹更像毒藥，在他經脈里劃出猙獰的血痕。

“咽下去。“玉昭昭咬著他耳垂低語，尾巴尖輕輕掃過他顫抖的手腕，“否則...你以為本座的本命魔丹，是隨便能碰的？“她的聲音里藏著三分狠厲，卻在觸及他掌心的劍繭時，柔得幾乎聽不見，“賭一把，謝雪臣。賭我有沒有騙你。“

魔尊的笑聲突然響起：“好！本座就封你為——“話音戛然而止，因為謝雪臣周身的魔氣突然暴漲，卻不是墮魔的渾濁，而是帶著劍氣的清正！那些魔氣竟被他運轉劍心，生生煉化成了紫金色的靈力，順著霜明劍的紋路灌入劍身，反手刺向魔尊心口！

“你...！“魔尊驚怒交加，“昭昭，你竟敢背叛本座？！“

玉昭昭的利爪已掏穿他丹田，指尖滴著魔血輕笑：“老東西，真當本座會信你？“她舔了舔指尖，轉頭看向謝雪臣，貓瞳里映著他微喘的側臉，“不過是借你試試...他會不會為了我，哪怕入魔也在所不惜。“

謝雪臣掐住她咽喉，卻發現她周身毫無防備，尾巴反而纏上他滲血的手腕，將妖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經脈：“你算計我。“

“錯。“她任由他施力，卻指尖一彈，那枚魔丹從他唇間浮出，表面早已布滿金紋——哪里是什么墮魔丹，分明是裹著魔氣的本命妖丹，核心處藏著她的一縷精魂，“若你真有二心，此刻妖丹就會在你體內炸開，連帶著霜明劍一起崩碎。可你看...“她收回妖丹，掌心的金紋與他劍鞘上的貓印共鳴，“它在護著你。“

幼貓不知何時叼著留影珠躍上劍柄，珠光映出昨夜的畫面：謝雪臣在仙門密談時，指尖悄悄捏碎了長老遞來的“弒魔蠱“，掌心刻下的，是與玉昭昭肩上相同的契紋。魔宮在震蕩中崩塌，玉昭昭將魔尊的殘魂封入霜明劍的劍鞘，轉頭時卻被他拽入懷中。

“現在，“他咬破她唇瓣，血珠交融處，魔氣與劍氣凝成全新的契紋，形如曼陀羅的花瓣，“你驗明白了？“

玉昭昭耳尖紅得滴血，卻還嘴硬：“謝雪臣，你這算什么投誠？“

“如你所愿的...真心。“他抹去她唇角的血跡，指尖劃過她耳尖的絨毛，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只蹲在他劍鞘上的幼貓，“當年你用尾巴給我暖手，現在換我用劍護著你——算不算兩清？“

霜明劍清鳴入鞘，劍穗上的貓爪金印輕輕晃動，映著窗外初升的魔月。玉昭昭哼了一聲，卻將腦袋擱在他肩上，尾巴卷住他的手腕：“蠢仙君，早就不清了...從你把劍穗系在我脖子上那天起，就一輩子別想逃了。“

晨光透過魔宮的裂痕灑落，幼貓在碎磚上伸了個懶腰，尾巴尖卷著半塊桂花糕——那是謝雪臣藏在袖中的、她最愛的魔界點心。原來有些羈絆，從來不是算計與試探，而是百年前巷口的一次相遇，是劍穗與貓尾的纏繞，是血與血的共鳴，讓仙與妖的界限，在彼此的掌心化作最溫柔的光。

就像此刻，他的劍不再只為斬魔而鳴，更為護著懷中那只曾用妖血喂他的貓妖；而她的妖紋，也不再懼怕仙力的觸碰，因為那些讓他們疼痛的封印，早已在彼此的咬痕與擁抱中，化作了連結靈魂的契印——原來最強大的調和劑，從來不是什么陣法或咒術，而是藏在百年時光里，那些未說出口的、比仙光更暖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