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臣指尖捻起一撮香灰，在燭火下細(xì)看。

——這安神香不對勁。

灰燼中藏著幾粒赤紅晶砂，觸之微燙，分明是南疆情蠱的卵。

“仙君夜不能寐？“玉昭昭倚在榻邊，九條尾巴懶洋洋地鋪滿錦被，“本座特調(diào)的安神香，可還滿意？“

他冷眼掃去，見她貓耳微抖，尾巴尖不自然地蜷起。

“滿意。“謝雪臣突然捏碎香爐，“尤其是這'添料'。“

蠱卵簌簌落地，竟如活物般扭動著爬向床榻！

玉昭昭瞳孔驟縮，猛地?fù)]袖掃開蠱卵：“誰準(zhǔn)你碰的！“

話音未落，那些赤紅顆粒突然爆燃，化作血霧籠罩整間寢殿。

謝雪臣屏息疾退，卻見她突然悶哼一聲，踉蹌扶住床柱——

一縷血絲從她唇角溢出。

“玩蠱自噬？“他掐住她下巴，“圣女也會失手？“

玉昭昭喘息著笑出聲：“蠢貨……這香是給你師尊準(zhǔn)備的。“

她指尖撫過自己鎖骨下浮現(xiàn)的金紋：“你體內(nèi)的噬心蠱……與本命妖丹相沖……

謝雪臣驟然想起——

連月來掌門閉關(guān)不出，而玉昭昭夜夜逼他同榻而眠。

“以身為餌？“他猛地將她壓進(jìn)錦被，“你找死！“

玉昭昭卻趁機勾住他脖頸，將一口心頭血渡入他唇齒：“晚了……情蠱已醒……“

劇痛自心口炸開，謝雪臣眼前閃過無數(shù)記憶碎片：

黑貓蜷縮在雨夜，將半枚妖丹塞進(jìn)少年劍修衣襟；

師尊的劍同時貫穿他們，卻在妖丹相融時驟然收勢……

原來噬心蠱，本就是為分離他們而種！

血霧越來越濃，玉昭昭的尾巴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

“解藥。“謝雪臣掐著她腰肢的手青筋暴起，“否則——“

“否則怎樣？“她疼得發(fā)抖，卻還笑著摸他喉結(jié)，“殺了我？“

霜明劍突然破窗而入，劍鋒挑開她衣襟——

心口處，與謝雪臣如出一轍的噬心蠱痕正瘋狂蔓延！

“傻子……“她咳著血笑，“情蠱噬主……是為換命啊……“

謝雪臣突然割破手腕，將血滴在她鎖骨金紋上。

“你——！“

血珠滲入的剎那，噬心蠱蟲竟從二人傷口同時爬出，在空中爆成金粉！

玉昭昭怔怔看著消散的蠱毒：“為什么……“

“閉嘴。“他扯過錦被裹住她，“再敢擅自動用本命妖丹——“

話未說完，幼貓突然從梁上跳下，叼著半截焦黑的噬心蠱殘骸蹭他手心。

玉昭昭笑出聲：“它說……“

“仙君嘴硬的樣子，比蠱毒有趣多了。“

謝雪臣正在擦拭霜明劍，劍鋒映出身后悄然靠近的身影。

玉昭昭踮著腳，九條尾巴如扇面展開，指尖正要偷襲他發(fā)間的玉簪——

“別動。“

他突然轉(zhuǎn)身，氣息不經(jīng)意拂過她豎立的貓耳。

絨毛擦過唇角的剎那，玉昭昭渾身僵住。

“唰——“

九條尾巴同時炸開，她猛然后躍三丈，后背“咚“地撞上殿柱。

謝雪臣握劍的手頓住。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界圣女，露出近乎慌亂的姿態(tài)。

“你……“他蹙眉上前。

“站住！“玉昭昭耳尖抖得厲害，連瞳孔都縮成細(xì)線，“誰準(zhǔn)你靠這么近！“

她指尖凝出妖火，卻在施術(shù)時被自己絆了個踉蹌。

謝雪臣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玉簪。

簪頭雕著纏枝蓮紋，正是方才險些被她偷走的物件。

“還來！“玉昭昭隔著三丈伸手，尾巴卻誠實地卷住身旁屏風(fēng)，“那是本座的……“

“你的？“他翻轉(zhuǎn)玉簪，在底部發(fā)現(xiàn)極小的貓爪刻痕。

記憶突然閃回——

百年前仙門大比，少年謝雪臣奪得魁首的獎品，正是這枚玉簪。

而頒獎臺上，有只黑貓曾短暫地蹭過他的手腕。

“原來如此。“

謝雪臣忽然割破指尖，將血珠抹在簪身。

血滲入紋路的剎那，玉昭昭的耳尖突然浮現(xiàn)赤金妖紋！

“住手！“她顧不得羞惱飛撲而來，“你會——“

話音戛然而止。

簪頭蓮花綻放，露出內(nèi)里封存的一縷銀色劍意，正與她耳尖妖紋共鳴震顫！

那是百年前，他偷偷分給黑貓的半縷劍魂。

“難怪耳尖碰不得。“

謝雪臣忽然逼近，在她再度后退前扣住那截泛紅的貓耳。

“這里……“指尖輕揉耳根，“藏著我的劍氣？“

玉昭昭腿一軟，全靠尾巴纏住他腰才沒跪下去：“放……放肆……“

尾音化作嗚咽，因為謝雪臣突然俯身，對著那抖動的耳尖吹了口氣。

“現(xiàn)在知道了。“他低笑，“圣女大人的弱點。“

霜明劍突然清鳴出鞘，劍穗上不知何時系了朵小小的玉雕蓮花。

謝雪臣盯著藥爐里翻滾的黑色藥汁，眉頭緊鎖。

——他堂堂仙門劍修，竟被逼在此熬藥。

“仙君~“玉昭昭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幾分戲謔，“本座的藥可別煎糊了。“

謝雪臣冷著臉，手中蒲扇一揮，爐火驟然旺盛三分。

藥香彌漫間，身后忽然貼上一具溫軟身軀——

玉昭昭從背后環(huán)住他，手把著他的腕，輕輕一壓。

“火候不對呀~“她貓耳蹭過他頸側(cè)，“要文火慢熬。“

謝雪臣手腕一僵。

她的指尖微涼，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硬是將他控火的手壓下三分。

“松手。“他冷聲道。

“不松~“她尾音上揚，另一只手捏起藥勺，舀了半勺藥汁，“仙君可知，這藥為何非得你來煎？“

藥勺遞至他唇邊，謝雪臣別過臉：“不知。“

“因為——“她忽然含住藥勺，紅唇沾著藥汁貼向他耳畔，“需以劍氣為引。“

謝雪臣眸光一凝。

藥爐底部，竟刻著一道霜明劍的劍紋！

“看出來了？“玉昭昭松開他的手腕，尾巴卻纏上他的腰，“這藥爐，本就是為你準(zhǔn)備的。“

她指尖輕點爐身，劍紋泛起微光，藥香中竟混入一縷劍氣。

謝雪臣忽然明白過來——

這不是普通的藥，而是療愈劍傷的靈湯。

“你……“

“噓。“她貓爪捂住他的嘴，“專心控火。“

爐火漸旺，藥汁翻滾。

謝雪臣剛要調(diào)整火勢，玉昭昭卻再次覆上他的手：“太急了。“

她帶著他的手腕，輕輕畫了個圈，爐火隨之溫順下來。

“煎藥如練劍。“她輕笑，“心急則藥苦，火躁則劍偏。“

謝雪臣垂眸，她的指尖正搭在他的脈門上，仿佛連他的心跳都了如指掌。

“你懂劍？“他忽然問。

“不懂。“她歪頭，貓耳蹭過他的下頜，“但懂你。“

藥成之時，霜明劍突然清鳴出鞘，懸于爐上。

玉昭昭舀了一碗，遞給他：“嘗嘗？“

謝雪臣接過，藥汁入喉，劍氣竟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一周，靈臺為之一清。

“如何？“她瞇眼笑。

他放下藥碗，忽然反手扣住她的腕：“火候尚可。“

玉昭昭挑眉：“只是尚可？“

“嗯。“他松開她，轉(zhuǎn)身走向殿外，“明日繼續(xù)。“

霜明劍飛回鞘中，劍穗上不知何時掛了一枚小小的藥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