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仁和醫院停車場。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混凝土和汽車尾氣的混合氣味。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地敲打著通風管道，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里顯得格外清晰。
林默左手拎著個超管局發的簡易行李包，身上繃帶拆了大半，就剩右胳膊還套著輕便固定護具吊在胸前，臉色雖然還有點失血后的蒼白，但精氣神足了不少。
身后跟著送他下來的護士蘇雯。
“行了，就到這兒吧蘇護士，謝了。”林默沖蘇雯點點頭。
蘇雯語氣輕快地說道：“回去好好養著吧，英雄同志，可別再那么拼命了，醫院VIP床位也不是這么刷的。”
林默扯了扯嘴角：“蘇護士，你就別笑話我了。這次真多謝你照顧。”
“本職工作嘛。”蘇雯擺擺手，臉上帶著點小得意，“再說了，你可是我們蘇大研究員重點關注的‘實驗品’，我可不敢怠慢。”
車門打開，駕駛座上正是穿著超管局研究員白大褂的蘇嵐。
她探出頭，對蘇雯點點頭：“謝了，小雯。”
“姐，你跟他客氣啥。”蘇雯笑嘻嘻地沖蘇嵐做了個鬼臉，又對林默揮揮手，“走啦！下次見……最好別在醫院見！”
林默有點懵：“姐？”
蘇嵐一邊示意林默上車，一邊隨口解釋：“嗯，我堂妹。不然你以為誰天天給你換藥那么上心？”
林默恍然，難怪總覺得這護士看他的眼神除了職業性的溫和，偶爾還帶著點自家人的打量。
原本以為蘇雯看他為了對付怪人和罪犯而如此拼命，對他產生了某種異樣的情緒，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他挪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車子平穩地駛出地下停車場，匯入外面被雨水沖刷得濕漉漉的車流。
雨刮器有節奏地左右搖擺，刮開擋風玻璃上的水幕。城市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
“感覺怎么樣？骨頭沒散架吧？”蘇嵐目視前方，語氣是一貫的干練，帶著點調侃。
“還行，就是有點使不上勁。”林默活動了一下左臂，“蘇姐，這么急著把我從醫院薅出來，還勞您大駕親自來接，不只是送我回宿舍吧？”
“聰明。”蘇嵐瞥了他一眼，“直接去局里，能力開發訓練。”
林默一愣：“剛出院就練？是不是急了點？”
“急？”蘇嵐哼了一聲，“你上次住院七天，這次三天就活蹦亂跳了，這恢復力都快趕上某些低級自愈能力者了。昨天你各項指標就達標了，是我摁著，讓你多躺了一天觀察。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默沒話說了。
他自己也清楚，【身強力壯】這個詞條帶來的身體素質提升確實夸張。
上次被導彈余波掀飛加隕石碎片洗禮，換普通人早成渣了，他愣是只躺了七天。
這次雖然看著慘，但多是皮肉傷和骨裂，恢復起來更快。
“行吧。”林默認命地靠在椅背上，“練什么？還是大規模色彩轟炸？”
蘇嵐皺了皺眉，語氣嚴肅起來：“這就是我要跟你談的問題。林默，我發現自從你能掌控十二種標準色之后，你的戰斗風格……越來越粗糙了。”
“粗糙？”林默有點不服氣，“效果不是挺好的？你看張強那會兒，被我的‘萬花筒’閃得找不著北……”
“那是他本身精神狀態就不穩定，加上黑暗環境放大了效果！”蘇嵐打斷他，“對付一個腦子清醒、感知正常的對手呢？或者環境光線充足呢？你那種無差別、高頻、大范圍的色彩轟炸，消耗巨大，效果卻未必理想，而且極易暴露你的位置和意圖！”
“影叔教你的東西呢？精準定位、預判走位、用最小的能量消耗制造最大的干擾效果、利用環境光線的變化設陷阱……這些都喂狗了？”蘇嵐的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我知道你現在能玩的花樣多了，但‘多’不等于‘強’，更不等于‘有效’！影叔的理論是基于你當時的能力限制，但核心思路是通用的——精確、高效、控制！”
她頓了頓，聲音放緩了些：“而且，我懷疑你的‘危機突破現象’——就是突然能控制更多顏色這種——并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它更像是你之前對黑白操控、對光線細微變化的理解積累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突破。這說明你的潛力在基礎層面。粗暴揮霍新能力，反而可能是在浪費這種潛力。”
林默沉默地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
雨水在車窗上蜿蜒流淌。
蘇嵐的話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他不得不承認，自從能夠光明正大展示可以更改十二種顏色的能力之后，他確實有點“暴發戶”心態，覺得量大管飽就行，影叔教的那種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精細入微的操作，下意識覺得麻煩、不夠“爽快”。
“那……這次訓練？”林默問道。
“回歸基礎。”蘇嵐斬釘截鐵，“忘掉你那粗暴的‘閃光彈’。從單色精準控制開始，目標鎖定、光線折射路徑計算、溫度扭曲的精確范圍控制……結合影叔的戰斗理論，在模擬環境中進行高強度實戰演練。把你當成一個需要重新校準的精密儀器，而不是顏料桶成精。”
林默：“……”顏料桶成精是什么鬼形容！
車子在雨中平穩行駛，蘇嵐看著雨刷刮過的前方，眉頭微蹙：“這場雨下了三天了，氣象臺說還要下。順德市內河水位漲得很快，幾個低洼的老城區已經開始積水了。
局里控水的能力者就那么幾個，杯水車薪。其他元素系的也幫不上大忙。要是真發洪水，麻煩就大了。”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憂慮。
超能者再強，面對大自然的天威，個體的力量也顯得渺小。
城市的基礎設施和普通民眾的安全，才是最大的考驗。
甚至可能還會有怪人或者其他能力者罪犯趁機犯罪，這都是問題。
談話間，車子穿過雨幕，駛入了超管局的地下入口。
合金大門無聲滑開，又緩緩合攏，將外面連綿的雨聲和濕冷的空氣隔絕在外。
通道里明亮的燈光和干燥的空氣撲面而來。
目的地到了。
等待林默的，是蘇嵐口中那“回歸基礎”的、絕不好受的能力特訓。
而窗外的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