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汗阿瑪！”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帶著真切的惶恐，“兒臣該死！兒臣御下無方，竟讓這奴才膽大妄為！兒臣有負圣恩，管教不力，罪該萬死！請汗阿瑪重重治罪！”

康熙斜倚在御榻上，只擺了擺手：“行了，起來吧。朕前幾日明旨已下，只究佟國維、馬齊二人之罪，余者，概不追究。”

“朕說過的話，金口玉言。你府上這奴才，既已明旨免責，朕便不會再動他。”

“汗阿瑪寬宏，兒臣感激涕零！只是……只是這奴才尹德，實乃兒臣管教疏忽之過！兒臣斗膽，有一不情之請……”

“哦？”康熙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兒臣懇請汗阿瑪，將尹德從廣州提督任上調回京師！”胤?抬起頭，“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若放任其在地方上，難保不再生事端。

懇請汗阿瑪允準，將他調回京中，放在兒臣眼皮子底下！兒臣定當嚴加管束，日夜敲打，令他洗心革面，再不敢行差踏錯半步！也好……也好贖兒臣御下不嚴之罪！”

康熙沉默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腕上的佛珠。過了好一會兒，康熙才緩緩開口：“也罷。你既有心嚴加管束，朕便成全你。著尹德卸去廣州提督之職，即刻回京，就任……鑲白旗都統吧。”

鑲白旗都統！這可是掌管一旗兵馬的實權武職！雖然比不上海關監督的肥缺，但在京師，在旗內，亦是舉足輕重的位置！

“兒臣叩謝汗阿瑪恩典！兒臣定當嚴加約束尹德，絕不再讓他給汗阿瑪添堵！若再有差池，兒臣愿領雙倍責罰！”

康熙揮了揮手，讓胤?退下，顯然不想再多言。胤?識趣地捧著那的奏折，躬身退出了清溪書屋。

一踏出殿門，胤?卻覺得渾身一陣暢快。他快步走下臺階，直到遠離了侍衛的視線，緊繃的嘴角才難以抑制地向上彎起，露出一抹深沉而狡黠的笑意。

胤?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徑直前往毓慶宮——太子胤礽復位后的居所。

通報入內，太子胤礽早已在暖閣等候。一見胤?進來，胤礽立刻從榻上起身，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激動和親熱，幾步上前，一把握住胤?的手，用力搖晃著：

“十弟！我的好十弟！你來了！快坐快坐！”他拉著胤?坐下，眼中竟隱隱泛起水光，“這次……這次多虧了十弟你啊！還有四弟、十三弟！若非你們在御前據理力爭，愚兄我……我恐怕此生就要老死咸安宮了！”

胤?臉上立刻堆滿“誠摯”的敬仰和“后怕”：“二哥！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折煞弟弟了！您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是大清的儲君！

弟弟我……我打小心里就最是敬仰二哥！只是……只是弟弟愚鈍，從小被八哥、九哥他們拉扯著長大，情分所系，捆綁得太深，許多事身不由己，未能早早追隨二哥左右，實在是……心中有愧啊！”

“此次推舉風波，弟弟冷眼旁觀，算是徹底看清了！八哥他們……唉！結黨營私，邀買人心，其心可誅！弟弟這次是鐵了心，要斬斷過往，一心一意追隨二哥！

往后，弟弟就跟在二哥身邊，鞍前馬后，用心學習，盡心輔佐！還請二哥不棄，多加提點！”

胤礽聽著這番“剖心瀝膽”的表白，再想到胤?那關鍵一票，心中更是滾燙一片。老四和老十三本就是他的鐵桿，支持他是情理之中。

可老十不同！他可是八爺黨核心成員，他這一票，等于是自斷后路，徹底與八爺黨決裂，將寶全押在了自己身上！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在胤礽此刻失而復得、驚魂甫定又急需支持的時刻，顯得尤為珍貴！

他緊緊握著胤?的手，聲音都有些哽咽：“好！好十弟！有你這番話，二哥心里比什么都暖和！這些年，是二哥糊涂，對你們這些弟弟關心不夠，冷落了你們！

你放心！從今往后，二哥絕不會虧待你！待二哥……”他壓低了聲音，“待二哥將來……登基當了皇上，定要賜你一個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讓你十弟一脈，永享尊榮！”

“鐵帽子王！”胤?心中冷笑，這餅可真夠大的，不過你怕是當不上皇上嘍。

心里雖這么想，但胤?起身欲拜：“二哥厚恩！弟弟……弟弟何德何能！只求能盡心輔佐二哥，便心滿意足了！這鐵帽子王……太重了！”

胤礽一把扶住他：“你當得起！十弟，只要你聽二哥的話，好好幫二哥，這大清江山穩固了，二哥絕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胤?順勢起身，重新坐下：“二哥待弟弟恩重如山，弟弟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只是……二哥，如今您雖復位，但八哥他們……在朝中經營多年，黨羽遍布，盤根錯節。此番雖受挫，恐其心不死啊！弟弟……弟弟實在是為二哥擔憂！”

胤礽聞言，臉上那點激動和溫情瞬間被陰鷙取代，他冷哼一聲：“哼！老八？還有他那些個黨羽？”他端起茶碗，重重頓在桌上。

“怕什么？讓他們鬧！讓他們可勁兒地蹦跶！他們現在鬧得越歡實，將來給他們‘拉清單’的時候，罪名就越扎實！一個都跑不了！”

聽著胤礽這充滿戾氣、志得意滿又毫無政治智慧的狠話，胤?心中暗諷：果然還是那個草包太子！

但他面上卻立刻露出“深以為然”和“欽佩”的神色，連連點頭：“二哥英明！是弟弟思慮不周了！有二哥運籌帷幄，何愁那些宵小之輩不滅？弟弟定當唯二哥馬首是瞻！”

“好十弟，這也到飯點了，留下來陪二哥吃個飯，咱們兄弟上次這么在一起吃飯，我都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

酒足飯飽的胤?回到府中時已是深夜，他沒有時間休息，而是抓緊跑到書房寫了一封信。

“尹德，事已辦成，按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