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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瘦馬線,夜訪鳴玉樓

尹德近日追隨年羹堯奔走于揚州諸坊市井,查緝瘦馬與青樓之事,心下頗為郁結(jié)。

本是十阿哥差遣,言道此地人地生疏,宜隨年參將行事,以圖互為表里。可那年羹堯倒真將自己視作手下,一應(yīng)使喚,毫無分寸。

尹德本乃一等子爵,雖無實缺,卻也是朝廷貴胄,品秩之上等同朝中正一品重臣。

如今竟被一介四品參將喚來喝去、指東畫西,委實令人心頭窩火。若非十爺再三交代,要與年羹堯結(jié)好,不得失了顏面,他早已翻臉不認(rèn)人了。

年羹堯雖行事凌厲,查處數(shù)家不法之院,然終未得小葉子姐姐與那名叫顧里奇的胖子之下落。

此人素來跋扈,辦案毫不留情,如今倒鬧得揚州風(fēng)月之地風(fēng)聲鶴唳,生意大減,倒有幾分打草驚蛇之嫌。

尤有甚者,尚存的幾座大院,或系本地鹽商私設(shè),或得官府庇護,年羹堯一時間也投鼠忌器,動不得分毫。

此刻,正是尹德出面的時機。畢竟初定之策,年羹堯明查,自己則行于暗處。

是夜,揚州名樓“鳴玉坊”燈火輝煌,冠蓋云集,賓客絡(luò)繹不絕。樓上緩臺,紅粉佳人攜絲帕招手,嬌聲喚客,嬉笑如織,香氣撲鼻,脂粉氤氳。

尹德特意喬裝打扮,身著華服、佩玉束帶,滿面紅光,一副北地豪商模樣。甫一臨近門口,便有數(shù)位衣著輕薄之女子圍上前來,鶯鶯燕燕,笑語盈盈。

“哎呀大爺,素未謀面,您可是頭一回來咱鳴玉坊?”一女子嬌聲道,媚眼如絲。

尹德雖是初入風(fēng)月場所,然神情自若,不露一絲怯意。

畢竟出身鈕鈷祿氏,自幼謹(jǐn)受教訓(xùn),父親遏必隆更乃康熙帝師、輔臣之一,規(guī)訓(xùn)甚嚴(yán),他又豈會輕涉此地?但今夜不同往常,他需扮作風(fēng)月老饕,自不可露怯。

遂即順勢摟過身邊兩位女子,笑道:“就你二人吧,好好侍候。爺若高興了,自少不得你們的賞錢。”

入得樓中上房,佳肴美酒已然備妥。一女子相伴對飲,言笑晏晏,另一人則隨琴音曼舞,纖腰細(xì)步,撩人心神。

“姑娘芳名?”尹德舉杯問道。

“小女喚作花娘,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女子莞爾一笑。

“我姓尹,喚我尹公子便是。”

這些紅塵女子皆是人精,聞言便知對方不欲泄露真名,倒也不以為意。風(fēng)月之地,不過一場露水姻緣,名諱輕重,遠不如銀兩來得要緊。

“尹公子看著不像是本地人,可是遠來揚州做生意的?”

“姑娘好眼力,在下確系北地來客,做的是布匹生意。”

“怪道打扮如此不凡,原來是北方大商賈。”

“姑娘謬贊了。”尹德含笑拱手。

“咱這些做姑娘的啊,最愛些新鮮布料打扮自己,不知公子能否送花娘幾匹好布,做幾身新衣?”

尹德望著花娘那張水靈靈的面龐,心下微喜。向來喜好貪婪之人,因其無底線,只要利誘得當(dāng),便能口吐實情,甚至賣出自身。

“這有何難。”兩人觥籌交錯間聊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這也讓二人情感上更加熟絡(luò)了些。

尹德見時間成熟,忽的將兩錠雪白銀子拍于案上,“姑娘可幫在下一件小事,此銀便全歸你。”

花娘見銀光耀眼,目中放光,方欲伸手,卻被尹德一把按下。

“莫急,我話還未說完。”

“哎呀,公子好壞呀。”花娘佯嗔一聲,語帶嬌嗔。

尹德見其不疑,便壓低聲音道:“我北地有些朋友,曾言揚州有‘瘦馬’之說。此番特來,正是欲尋幾名姿色出眾之人,帶回北地打點人情。”

話未說完,花娘眼神驟變,原本春風(fēng)滿面的嬌媚之色盡數(shù)褪去,轉(zhuǎn)而冷漠如冰,竟欲起身離席。

“公子恕罪,小女子突覺身子不適,不能侍奉,還請另尋他人。”

尹德一愣,急忙拉住她的手:“姑娘何出此言?莫非是在下言語有失?”

花娘淚如雨下,轉(zhuǎn)頭望來,那泣不成聲的模樣直叫人心生憐惜。

“公子可知‘瘦馬’為何物?又知其如何被人‘調(diào)教’?”

尹德面色微變,沉聲道:“略有耳聞。”

花娘嘆息一聲,緩緩道來:“我與姐姐本是蘇北村農(nóng)戶之家,那年大旱成災(zāi),莊稼顆粒無收,鄉(xiāng)中餓殍遍地。

為求活路,阿娘將我二人賣與牙婆。本以為進城后可得溫飽,豈料此為夢魘之始。”

“牙婆將我姐妹帶至教坊日夜‘調(diào)教’,棍棒之下,非人之訓(xùn)。我姐性情剛烈,實難承受,終日哭泣。

有一年她想帶我逃離此地,不料被鴇母擒回,竟被活活打死。而我,則被投入妓院,終日接客為生……”

尹德早從年羹堯口中知曉“瘦馬”調(diào)教之慘,聽花娘親口道來,仍覺胸口郁結(jié),五內(nèi)俱焚。

他握緊花娘之手,道:“花娘,我此次來揚州,正是為此事而來。你若愿告我所知之事,不但能救你,亦可救下更多你這般的姐妹。”

花娘眼中忽閃過一絲光彩,顫聲問道:“公子此言,果真?”

“自不會假。我以天地起誓。”

花娘咬唇片刻,終點頭:“公子這里人多眼雜,不是講話的地方,不如我們換個地方細(xì)聊如何?”

尹德點頭道:“花娘所慮甚是,那咱們這就走?”

“稍待,我這便取一樣物件來與您。咱們再走!”

她輕聲在尹德耳畔低語,那溫?zé)嵯銡饬钊松衩浴R挛⑿c頭,毫不多問。花娘又輕啄他面頰一口,這才款款離去。

尹德命散舞伎、遣樂工,獨坐房中,心中盤算:此番若得確切線索,可謂大功一件,回頭稟十阿哥,當(dāng)記頭功!

不多時,一炷香工夫,門外忽傳花娘柔聲:“尹公子,是我,我這便進來了。”

尹德笑迎而起,然門開一瞬,所見并非柔弱女子,而是數(shù)名持棍壯漢!

為首一人身材魁梧,膚色黝黑,面帶疤痕,煞氣逼人。而花娘竟倚門而立,唇邊帶笑,眼中卻滿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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