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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錦苑里的暗涌

  • 鐵銹淚
  • 搬磚老漢邱長明
  • 3430字
  • 2025-06-05 17:33:53

日頭西斜,鎏金的光線在云錦苑的飛檐翹角上流淌,卻穿不透巴洛克大廳里水晶燈投下的冰冷光暈。

林小溪站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帆布鞋與昂貴石材的觸感格格不入。她下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枚紅鯉魚書簽冰涼的邊緣,仿佛抓住一絲熟悉的慰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車道入口——那里,宋宇軒正殷勤地為剛下車的劉悅拉開車門。

車輪碾過碎石的脆響驚飛了檐角銅鈴。宋宇軒轉身,快步迎向落在后面的林小溪,笑容溫煦:“路上累著了嗎?”他骨節分明的手自然地伸出,袖口那條銀線染紅刺繡的紅鯉魚在冷光下泛著矜貴的光澤。

林小溪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縮了一下。那抹紅鯉的光澤,讓她想起家鄉溪水里真實的靈動,也提醒著她與這個世界的距離。

她飛快地伸出指尖,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宋宇軒的手,一觸即分,像受驚的雀鳥?!斑€好,謝謝。”她低聲回應,帶著禮貌的疏離。宋宇軒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旋即被更深的笑意覆蓋——他有的是耐心。

陸遠、陳陽、張馳乘出租車趕來時,正看到這一幕。宋宇軒立刻調整姿態,風度翩翩地介紹:“這位是我們學校中文系的‘絳珠仙草’林小溪,她對《紅樓夢》的見解細膩獨到。”

介紹陸遠時,他腦海中閃過一周前人工湖畔的畫面:那個穿著袖口磨白警校作訓服的男生,專注地看著《紅樓夢》。一句“江安府來的‘絳珠仙草’”,讓這個看似憨厚的警校生瞬間改變了態度……宋宇軒心中微哂,面上卻笑容不減。

“怎么是你!”林小溪望著陸遠,驚訝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陸遠憨厚一笑,眼神卻飛快地掃過林小溪和宋宇軒之間那無形的距離:“偶然碰到宋少聊起紅樓,就一路來了?!彼÷粤岁P鍵。

這簡單的回答,卻像鑰匙打開了林小溪記憶的閘門。鄉間小路的追逐,溪水邊的嬉鬧。

“原來你們認識!”宋宇軒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驚訝,隨即看向腕上名表,“大家稍等,我表姐劉悅馬上到?!彼Z氣中的熟稔,讓林小溪感到一絲無形的壓力。

林小溪借機打量四周。滿月型月洞門旁的紅鯉魚燈籠,青綠竹節柱上冷光浮動的“錦雞踏浪”,與石獅腳下的繡球形成古怪的呼應。

她無意識地摸了摸粗糙的廊柱紋理,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讓她莫名想起阿爹布滿老繭、沾著泥土的手,以及……記憶中溪水邊青草的清香。這感覺一閃而逝。

當紅小花劉悅和金融系蘇瑤的到來,粗暴地打斷了她的思緒。十厘米高跟敲擊地面,愛馬仕鉑金包劃出傲慢的弧線。

她挑剔的目光掃過林小溪的磨得平滑的帆布鞋鞋底,紅唇輕啟:“喲,這是走了多遠的山路討飯過來的。”

接著轉頭看向宋宇軒,夸張地掩鼻:“表弟,你這讀書會,不是‘接地氣’,而是把我拉泥坑里來了,我的‘愛馬仕’都串上土腥味了。”酒紅指甲劃過影壁墻的磨痕,高跟鞋“當啷”一聲踢翻了角落的陶土罐。

“咣當”一聲,陶罐子應聲而碎,幾點泥星子濺到了蘇瑤剛買的亮皮裙上。蘇瑤瞪著眼,鼔著腮幫子,在劉悅掃過來的眼神中,瞬間泄了氣,不甘地低下了頭。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碎裂聲驚飛了花架上的麻雀。“這破瓦罐……”劉悅話音未落,陸遠下意識地繃緊了胳膊,將林小溪擋在身后,后背的衣服碰到林小溪的手指,二人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下。

林小溪彎腰,撿起一塊帶著纏枝紋的陶片,聲音平靜:“劉老師演‘元妃省親’時,那句‘不得見人的去處’,可曾照見自己‘籠中雀’的心?”

同一秒,驚飛的麻雀排泄物,如同精準的投彈,“啪”地一聲,落在劉悅脖間的愛馬仕絲巾上。

劉悅像被烙鐵燙了似的,“嗷”一嗓子就把絲巾從脖子上薅下來,像褪下的蛇皮一樣??炊紱]看,使出吃奶的勁兒狠狠摜在地上!那酒紅色的高跟鞋跟,帶著要把地磚鑿穿的狠勁兒,“噗嗤、噗嗤”連跺了好幾腳,嶄新的絲巾瞬間糊滿了灰土和雀兒屎的印子,跟塊破抹布沒兩樣了。

“晦氣!真他娘的晦氣!”她罵罵咧咧,抬腳把那團臟兮兮的玩意兒踢皮球似的踢飛出去。

那團愛馬仕“破抹布”被劉悅一腳踢出老遠,又被一陣邪風卷著,滴溜溜打著旋兒,不偏不倚,正好掛在了云錦苑后墻根兒外頭,一戶農家低矮豬圈的籬笆尖上!像面屈辱的破旗,在風里瑟瑟發抖。

這時,張馳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正顯示:REC00:47的字樣,一個冰冷、毫無感情機械音響了起來:“提示:當前錄像已持續47秒。所有言行,均已存檔?!?

陳陽推了推眼鏡,聲音平穩,卻帶著法律的重量:“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九條,故意損壞公私財物的,處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刑事拘留?!彼D了頓,看著臉色鐵青的劉悅,“作為法律系的學生,我只是友情提醒,公眾人物,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不想今天的事進入明天的娛樂頭條吧。”

宋宇軒額角微跳,急忙插話打圓場,笑容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僵硬:“誤會,都是誤會!大家都是書友,聚在一起,就是緣份。何必為一點無心之失鬧得不愉快。悅姐,消消氣……”

冰冷的機械音又響起來,打斷了他:“錄像功能持續中,請繼續。”張馳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手機上,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是數據流。

進入大廳,宋宇軒刻意放緩腳步,與林小溪并肩。他指尖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將紅鯉魚書簽塞進她的褲袋。手快得像小偷,收回手時,他鱷魚皮領帶夾上的鯉魚反光,刺向陸遠的眼睛?!耙稽c心意?!彼麎旱吐曇簦瑤еH昵的耳語感。

然而,“咣當”一聲,書簽掉落在地,一只魚眼碎裂,空洞地“盯”著宋宇軒瞬間僵住、如同批著劣質膩子般失去血色的臉。

陸遠彎腰撿起書簽。前方,劉悅的高跟鞋聲在空曠中敲打出不耐煩的節奏。每一次跟鞋落下,在地上每敲下一次時,都會在潔白無瑕的大理石上留下一點清晰的、灰白色的污跡。宋宇軒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嗅了嗅鼻子,目光掃向劉悅的腳踝——只見那昂貴的鞋底邊緣,赫然粘著幾塊從外面帶進來的、已經干涸、發白的鳥糞。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時,臉上都不由得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莞爾。

林小溪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弄臟光潔的地面。陸遠用濃重的江安方言打破沉寂:“宋少,這排場,比俺們老家廟會還講究!”他故意把“廟會”二字咬得很重。

“廟會上,你把省了半個月的零用錢買的、最大最紅的那串糖葫蘆塞給我,自己卻嗦了一路光禿禿竹簽子的樣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林小溪下意識地接話,帶著一絲對舊時光的懷念,那記憶溫暖而清晰。

宋宇軒瞳孔驟縮,隨即低頭調整腕表,再抬頭時笑容依舊無懈可擊:“沒想到二位還有這么深的青梅竹馬情誼,真是難得的緣分。”他語氣輕柔,話語卻像一道無形的冰墻,瞬間隔開了林小溪和陸遠之間剛剛由回憶而升騰起的暖意。

二樓走廊,林小溪駐足在一幅巨大的抽象派畫作前。扭曲的線條和冰冷的水晶燈反光,讓她無端聯想到阿爹常年勞作后咳出的帶塵的痰液——一個讓她心頭發緊的、關于沉重勞苦的巨象聯想。

那冰冷的光斑又幻化出陰雨天老家土坯墻上蔓延的、濕漉漉的霉斑,她甚至隱隱約約地聞到那熟悉的、帶著腐朽氣息的霉味。

多功能廳內,中式書架與歐式圓桌奇異融合。正山小種的茶香彌漫,水晶茶具流光溢彩。

劉悅晃著卡地亞手鐲炫耀:“我爸常在這兒談生意,這格調才配得上高水準的讀書會。”

“倒像大觀園省親的排場,只是少了點人間的煙火氣?!绷中∠p聲自語,目光掠過那些冰冷的奢華。

劉悅好像抓住了把柄,立刻冷笑:“鄉下姑娘倒會攀高枝,懂什么叫風雅?煙火氣?那是窮酸味兒?!?

“悅姐!”宋宇軒這次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警告,目光隨即轉向林小溪時,瞬間切換成溫柔專注的模式,“小溪,別在意。我辦讀書會,只為了思想的碰撞與共鳴,不為這些浮華之物?!彼麄鬟f著清晰的信息“我在為你對抗世界”。

眾人落座。林小溪注意到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個小巧的紅鯉魚瓷擺件,心中疑惑更甚。劉悅則撫著鉑金包拉鏈,語帶譏諷:“表弟有心,還記得我送你的紅鯉魚。可惜啊,這擺件再精致,沾了泥土的腥氣,總讓人想起養魚池里翻肚的死魚?!?

林小溪剛想開口,宋宇軒已搶先道:“表姐此言差矣。萬物生于泥土,何來腥氣?那是生命本真的氣息。”他說話間,極其自然地伸手,將林小溪頰邊一縷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后。

指尖的溫度和雪松香氣拂過耳廓,林小溪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強忍著沒躲開。這細微的順從讓宋宇軒眼底笑意更深。

“小溪對《紅樓夢》的理解,”他忽然轉向陸遠,目光溫柔卻暗藏鋒芒,“就像她故鄉的溪水,清澈見底,卻藏著意想不到的生機——陸同學作為故人,想必最是清楚?”他巧妙地用“生機”替代了可能敏感的“深度”或“秘密”,既贊美了林小溪,又將話題曖昧地引向她和陸遠的過去,帶著試探與無形的壓力。

不等陸遠有任何反應,宋宇軒已輕敲面前銅制的話筒:“既然人齊了……”他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角落,錄影指示燈的紅光如同暗夜里窺視的野獸瞳孔,無聲地、規律地翕動著,冰冷地吞噬大廳里記錄著大廳里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言語、每一絲流動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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