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在黑暗中狂奔。

她奔跑的越來越快，滾燙的力量瘋狂地沖刷著她的每一條血管。心臟加速跳動，黃金瞳燃燒如燈，她的大腦像是被大象踐踏那樣疼痛。

很多事都模糊了，像是隔著一層浸了水的毛玻璃去看。她是誰？她為什么在這里？她要去哪里？這些問題像是幽靈一樣纏繞著她，但她想不起來答案。

她好像被什么人帶走了。

血腥的實驗室，磨損的束縛帶，刺眼的白色手術燈，環繞在病床邊上如同死神的影子……

改造……改造……

破碎……破碎……

她再睜開眼時，茫然地看著白茫茫的墻面，手上握著自己寫的紙條。

“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這是寫給誰的？她不知道。但身體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就像冥冥之中有一道無法違抗的指令，她穿過擁擠的街道，陽光讓她皮膚刺痛。她穿過街道人群，把這張紙條塞到了趙孟華的書包里。

如同穿行世間的幽靈般。

整個世界都仿佛在腳下變化，為了掩蓋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她戴上了美瞳。這樣很好，她想，一個虛假的世界，正好配得上一個虛假的自己。

在這些支離破碎、毫無邏輯的記憶背后，自始至終，都有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很清晰，清晰得像是用滾燙的烙鐵，直接燙在了她的靈魂上。

他有一張在火光下也顯得過分平靜的臉，一雙在混亂中依舊帶著一絲慵懶和審視的眼睛。他躺在擔架上，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無害，脆弱得讓她想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里，用自己的血肉去保護。

可就是這個人，讓她體內那頭瘋狂的野獸安靜下來。

就是這個人，讓她在焚盡一切的欲望中，找到了一絲近乎信仰的癡迷。

他是誰？

暗影。

也是「路明非」。

這個名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她腦中的混沌。疼痛和迷茫暫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邃、更無法抗拒的情感。

這是新的烙印，覆蓋了舊的一切。

仿佛在她的靈魂被鍛造成型的那一刻，這個名字就被作為唯一的印記，狠狠地燙了上去。

她必須找到他。

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壓倒了疼痛，壓倒了迷茫，壓倒了對自身變化的恐懼。

“噗通”一聲，她的身體終于達到了極限。那股橫沖直撞的力量耗盡了她最后的體力，她在一條胡同的拐角處摔倒，蜷縮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無助地顫抖著。黃金瞳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兩盞即將熄滅的蠟燭。

血管里像是有熔化的黃金在奔流。她猛地咳嗽起來，冰冷的空氣沖入熾熱的肺部，腦海里只剩下那道身影，眼前模糊，好像人正在慢慢地死去。

見到他了……可是為什么是他……

為什么只記得暗影了……她想站起來，可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了。

就要這樣死了吧，在什么都還沒搞清楚之前。

真沒用啊，柳淼淼。

她聽到了腳步聲。

很輕，像是貓的腳步。來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雙黑色的、一塵不染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艱難地抬起頭，看到一個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種像是醫生在觀察病人的，混合著憐憫與好奇的表情。

她呆呆地看著那道模糊的人影。

不是暗影……他是誰？

她又頭疼起來。

“真是……完美的失敗品。”男人開口了，聲音溫潤，但說出的話卻像刀一樣冰冷，“空有神的力量，卻沒有神的軀殼和意志來駕馭。這份力量不是在保護你，而是在吞噬你，對嗎？”

柳淼淼說不出話，只能用那雙時明時暗的黃金瞳野獸般死死地盯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你的敵人。”男人蹲下身，與她平視。

他伸出手，并沒有碰她，只是用指尖隔空感受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混亂氣息。

“這種血統，你已經在成為死侍的路上了。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你都在走向崩潰。很快，你的理智就會被燒干，你會變成一頭真正的只知道毀滅的野獸。”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你……是誰？”柳淼淼的聲音嘶啞。

“一個能幫你的人。”男人微笑著，“一個能教會你如何駕馭這份力量，而不是被它吞噬的人。一個能讓你把痛苦變成權柄的人。”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姿態優雅得像是要邀請一位公主跳起第一支舞。

“你心里有一個名字，有一個身影，對嗎？那是你混亂中的錨。但現在的你，太弱小了，連靠近他的資格都沒有。”

男人一字一句，都像針一樣扎在柳淼淼最敏感的神經上。

“跟我們走。我們會把你這件失敗品，重新鍛造成杰作。我們會讓你強大到……足以把你的錨，變成你掌中的玩物。”

掌中的玩物。

這五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柳淼淼心中最深最黑暗的欲望。那無盡的占有欲連她自己都感到恐懼。

她腦中席德那張平靜的臉，似乎露出了一絲驚恐。

這個想象讓她感到一陣戰栗的快感，這快感甚至壓過了身體的劇痛。

她不再顫抖。

黃金瞳的光芒重新穩定下來，燃燒著，像兩顆黑夜里的恒星。

她沒有去握那只伸向她的手，而是自己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該去哪？”她問。

男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收回手，仿佛剛才的邀請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去一個……能讓你成為真正主人的地方。”

他轉身，走入更深的黑暗。柳淼淼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盡頭，像是從未出現過。只有地面上，還殘留著幾滴因劇痛而滴落的金色淚痕。

……

諾諾皺著眉看著屏幕。

屏幕上的光點忽然不再跳動了，信號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被人帶走了？”

該死！還是慢了一步！

她忽然覺得背后發涼，猛地回頭，一群烏鴉驚飛，掠過巨大的圓月。

……

圓月之下，席德站在屋頂，冷冷地注視著柳淼淼被男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