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無知無覺地躺倒，魔藥像是一塊冰滑入了胃里。

和它血腥惡臭的外表相比，「贖罪者」魔藥入嘴里竟然是甜膩的。

甜！太甜了！

甚至甜到有點過頭了！

渾身上下都浸透出冰涼的黏液，就像整個人都被丟到了一攤黏液里，這給他的感覺極其的難受，整個人的呼吸都變得非常不通暢。

姬玄扶著墻，走到浴室，褪掉全身的衣物，站在水里沖刷。而后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無力地靠在門上，順著腳跟流到地板上的水漸漸變成紅色。

明明水是冰涼的，他卻有種渾身都燃燒起來的錯覺。魔藥仿佛滲透進了他身體里每一個細胞，分泌出大量的黏液。

而現在黏液逐漸轉變成血水，灼燒的疼痛讓他面部扭曲。

他深呼吸幾次，抓住毛巾咬在嘴里面，壓制住不由自主的低吼。就這樣沉默了半分鐘，他呆呆地靠在墻上，唯一清醒的只有大腦。

直到脫力。

他才惶然瞪大了眼睛，腦海里出現身體的鏡像，對照著那鏡像，不知不覺地所有的動作都能得到完美地矯正和控制。

那種精確控制的感覺，好像他的意識能一瞬間傳達進每一個細胞。

姬玄緩緩站起來，換上一件便衣，對著鏡子洗臉，鏡子里自己看上去很正常，只是臉上少了點血色，其他人見到了大概只會覺得他最近睡眠不好。

但姬玄現在的精神格外的好。被痛苦折磨過后的頭腦，無比清晰，思緒像是走在高速通道上，飛馳電掣。

對著鏡子，姬玄扯出一個微笑，鏡子里的他卻一動不動冷漠地盯著鏡子外的他。

姬玄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鏡子里的自己也完美地復刻了動作，看起來沒什么異樣。

與此同時，他的耳畔嗡嗡作響，在目睹那柄名為“秩序”的劍才聽到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霍斯……”

“霍斯……”

“霍斯……”

姬玄扯動嘴角，摁住額頭，那聲音很快就消去了。

到底誰是霍斯？和罪人途徑有什么關系么？

姬玄從濕淋淋的地板上走出浴室，腳卻在一寸高的臺階上絆了一下，身體霍然向前跌倒。

總不會成為第一個摔死的皇帝吧？姬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但思緒的瞬間，他猛地發現時間好像變慢了，跌倒只要不要一秒，可這一秒內，他竟然有種錯覺，以為他可以控制重心，控制身體。

腿部肌肉，背部肌肉同時發力，只在一瞬間，姬玄就完成了重心的調整，魚一般地從摔倒的狀態恢復成正常行走。

身體變得靈活了？姬玄試著其他幾組動作，在原有的力量基礎上，他的韌帶變得無比柔軟，這令他能夠完成許多高難度的動作，以對手想象不到的姿勢揮劍。

以現在的力量配上現在的靈活度，在同一序列下，姬玄甚至找不到對手。

再經過一些針對性的訓練后，肯定還會有提升。

姬玄本就是劍術大師，對于任何一個劍術大師而言，都會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特點，而形成專屬于自己的獨特風格，有的勢大力沉有的輕盈如葉。

而在服用了「贖罪者」魔藥后，依靠著靈活的身體控制能力，姬玄可以輕松地在多種風格間切換。試想一下，上一秒還是輕盈的劍擊，下一秒就變成如山岳般沉重的斬擊，任誰都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這就是非凡者和普通人的區別。

在序列九的時候，還看不出來差異。

但在序列八，在某些層面已經超越了人類層次。

當然，這些差距依然可以靠著裝備和數量彌補。

傳來敲門聲，女仆卡羅琳推開門，恭敬地垂首。

“陛下，格雷沃斯元帥求見。”

“知道了。”姬玄點了點頭，“讓他在鏡廳等，我待會就去。”

“陛下，最近都沒有見到阿巴斯……”卡羅琳畏縮地抬眼。

抬眼的瞬間，卡羅琳頓時僵住了，不由自主地被姬玄的眼睛迷住了，湖藍色的，沒有一絲表情，卻魅惑的仿佛魔鬼在極樂之地向她招手，她的呼吸頓時亂了。

“出去吧。”姬玄淡淡的聲音傳來。

卡羅琳才恍然醒悟，驚恐地低下頭。她忘記了她這樣盯著姬玄盯了多久，但無論多久都是僭越，足以被拖出去砍頭的僭越。

她顫抖著身體，顫著手走出寢宮。

姬玄皺了皺眉。

是自己剛晉升「贖罪者」導致靈性逸散，對卡羅琳造成了精神上的壓迫？姬玄試著冥想，直到雙眼的芒色完全收斂，才感覺到自己的靈性更加扎實了。

起碼現在的他，如果再度使用共罪鏈接應該不會被抽干靈性了。

各種想法紛呈之間，姬玄再次審視自己，靈性之外，正如亞斯所說，他還掌握了類似精神攻擊的技巧。

他默默地穿衣。對著鏡子，湖藍色的瞳孔血色一閃而過，收斂的壓迫重新浮現。和普通的精神攻擊不同，「贖罪者」似乎是喚醒了對手內心某種恐懼，結合「罪人」能夠看到不同人的罪惡程度，顏色越深的人受到的精神壓迫就越強烈。

像剛才的卡羅琳因為沒有犯過太嚴重的罪行，所以只是恍惚了一瞬間。如果換成監獄里罪大惡極的囚犯，又是心智脆弱之人的話，恐怕姬玄雙眼一瞪，那嗯就會恐懼地顫抖，大小便失禁。

“序列八「暴君」的魔藥還是沒有徹底消化啊。”姬玄默默地想，“只是消化了也沒用，我還沒有「受膏者」的魔藥配方。”

要回到那個東方帝國么？

姬玄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因為里面極深的地方有一小塊地方微微顫了一下。

“等到這一世結束吧……希望秩序教會能按照最開始的約定，安排好去墮和羅帝國的行程。”姬玄推開門走出寢宮。

騎士們為姬玄打開鏡廳的大門。

鏡廳的中央，格雷沃斯緩緩地扭頭，向著姬玄露出笑容。

“陛下。”

金黃色的穗帶隨著他的俯身輕輕波動，腰間的佩劍折射金光。

“好久不見。”

姬玄點點頭。

在心中默念了格雷沃斯的代號。

「戰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