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出現在走廊的時候，姬玄聽見幾聲低笑。

扭過頭去，亞斯從走廊的狹縫盯著自己，旁邊是守門人棕黃發亮的瞳孔。

“看來你的收獲不小啊。”亞斯目光落在姬玄的手上。

染血的劍上銹跡斑斑。

姬玄愣了一下，自己竟然把祛狂者從神秘空間中帶了出來。

這說明什么？姬玄忽然意識到自己遺漏了一個極為重要的點。

無論是他的死而替生還是從秩序教會那里得到的「僭王之心」都是靠殺死生命掠奪生命實現對應功能的，而他又都通過這兩個技能在神秘空間里獲得不同的權柄，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能說明那個空間里的生命是真實存在！

不是靠權柄編織的幻境！

姬玄很快恢復冷靜。看亞斯的意思，他應該不會質問姬玄在神秘空間里發生的事情，也不會讓他歸還祛狂者。

“我這算通過試煉了嗎？”

“算。”

亞斯轉身離開，姬玄看不出有什么異常，在原地呼吸了兩口后，側身穿過走廊，跟著亞斯來到一間密室。

密室中央已經擺好了一管魔藥。和「罪人」魔藥不同，這一管魔藥像是血一般濃稠，顏色是淡淡的粉紅色，腥臭的氣泡從底部升起，膨脹，炸裂。

“贖罪者魔藥？”姬玄挑眉。

“半成品。”亞斯拿起魔藥，走到姬玄身邊，“把劍舉起來。”

姬玄微微皺眉，挑起劍。

亞斯舔了舔嘴唇，用尖銳的指甲在劍上抹了一滴「窸鬼」的血，滑入魔藥中。

就像趨于沸騰的水面遭到了波動那樣，魔藥表面忽然劇烈波動起來，一瞬間腥臭的泡沫從水面上翻涌出來，魔藥似乎活了過來，連光澤都變得不一樣，流露出極淺的藍紫色熒光。

這就是試煉？姬玄瞬間明白為什么必須要通過試煉才能拿到「贖罪者」的魔藥，因為窸鬼的血就是最關鍵的材料！

而這種古老的生物很可能只有在那個空間里才能遇到。

“好奇嗎？”亞斯微笑著，“即使你已經是佛郎機的皇帝，依舊沒辦法知道所有的隱秘。”

“有些隱秘和我無關，我也不必知曉。”姬玄微微躬身。

姬玄回頭看向大廳中央那邊畸形而扭曲的怪劍。

“那柄劍有名字么？”

亞斯看著那柄劍，臉上一抹笑容不褪。

“秩序。”他輕聲說。

姬玄覺得他的聲音如此的虛無縹緲，吃了一驚。

一柄如此奇詭的劍卻用著光明正義的名字，這個名字和它在所有的角度所有的方面都是如此的不符，明明世間再無比那更加丑惡更加怪胎的造物，它本該是秩序的反義詞！

“迪諾大人讓我警告你，僭王之心的使用要注意頻次。”亞斯隨意說，“沒什么好交代的了。”

姬玄心中冷笑，拿著「贖罪者」魔藥消失在亞斯的視野里。

走出秩序教會時，天竟然是火色的。

赤紅的云銜著漆黑的尾，熾黃的太陽墜落在山巔，林立的尖塔銳利的線條在太陽照耀下投下被高溫扭曲的光影，夕陽紅得和燒起來沒什么區別。

即使是在安靜的教區，也能聽見遠處平民區傳來的尖叫聲哭喊聲，軍人列隊穿過街道，把鐵甲敲得響亮，那是治安官在組織救援。

大火按照姬玄的指令，燒的越來越兇了。

姬玄走出教區，教區入口教士們對視一眼，微微皺眉，冷著臉向前一步攔住在門口跪著請求神明降臨世間的平民，為姬玄撕開一條道路。

姬玄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視線如同冷劍在一張張悲苦的臉上掃過。

“快走，別在這里停留。”身后的教士催促。

姬玄瞥了他一眼，令所有人意外的，他蹲了下來，輕柔地扶起來一個死死把額頭摁在地上的老人。

“知道我是誰嗎？”姬玄輕聲說。

老人謹慎地掃視姬玄。不是所有人都認得「尼祿」，皇帝對于平民而言是遙遠的天。老人也不認識「尼祿」，但看到姬玄一身華麗的宮廷服裝時，不由自主地被那不存在的威嚴震懾住了，緩緩搖了搖頭。

“很好。”姬玄點頭，握著老人的手站起來。

他牽著老人就像是牽著自己的父親，視線從所有人臉上掃過，卻毫不停留。

教士怔了一瞬，姬玄是朝他走來的。

“教會暫時不會做避難所。”教士低聲警告道。

姬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在教士驚悚的眼神注視下，一腳踢在教士的膝蓋處，教士疼得冷汗瞬間狂流，很快姬玄又是一腳抽在他的膝蓋窩，令他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膝蓋在堅硬的石板上磕出血色。

教士瞪大了雙眼，掙扎著要站起來，還姬玄一拳。

姬玄面無表情地抽了他一巴掌，大力到教士整個人都倒伏在地上，一時間頭暈眼花到幾乎無法看清。

對他而言，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他根本想不明白，這個皇帝為什么要突然對自己動手。

被姬玄牽住手的老人也畏懼地顫抖，他驚得想要跪下。

即便只是秩序教會最低等的教士，卻依舊比他們這種普通的平民高等。

放在平時，這些教士甚至不會看他們一眼。

只有領取圣餐時，教士們才會慈悲地輕聲在他們耳邊誦唱經文，尊崇秩序之神的美好。

而他身邊這個男人竟然當著所有的人面，把一位教士打倒在地。

他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任何變化！

“不用怕，秩序教會不做的事，佛郎機帝國會做。”姬玄溫和地說。

老人愣住了。他聽不懂這句話。

這個尊貴的陌生人能代表佛郎機帝國么？

那是皇帝才能做到的吧？

“大人……怎么稱呼……”老人的聲音顫抖。

姬玄指著遠處最高的那座塔，那座塔從霍夫堡宮中升起，處于融融赤日正中央，遠遠高出周圍的其他尖塔，如同神的侍衛般壯麗。

“看到那座塔了嗎？”

老人顫抖著點頭。

“以前我造那座塔的時候，告訴建筑師，這座塔要銳利到能夠切開太陽，它將是佛郎機帝國最高的塔，所有人一進入帝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姬玄輕聲說，“那就是皇帝啊，人民看不到的，見不到的，怎么能叫皇帝呢？”

老人不敢回答。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

姬玄松開他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夕陽燒了起來，它們的光變得火熱熾烈，顏色轉為耀眼的血紅。

周圍熱得像是被沸水圍裹著，老人全身的毛孔都緊緊地收縮起來。

他顫巍巍地看著姬玄，耀眼的光仿佛瞬間就把他的眼睛完全燒毀了，可是他偏偏能清楚地看見那些世間所沒有的光芒。

老人就要跪了下去，他的膝蓋已經軟了，完全被那種威嚴壓服了。

“讓你們轉告所有人，皇宮將對所有人敞開，食物水源住宿一切都由皇宮提供，我，尼祿，向平民們保證，這場大火只會讓我們更加團結！”

姬玄高聲道。

“尼祿·奧洛克，這是當今皇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