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姬玄微微抬眼，“我以為我們光明會的規劃很明確，第一步建立帝國，第二步讓帝國取代教會，第三步……”

“第三步？”金主愣了一下。

金主不敢想所謂第三步究竟是什么。就算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僅僅靠他們這光明會就能做到嗎？這個世界大到難以想象。

此時水閣里的風浩浩蕩蕩地吹過，姬玄高舉酒杯。

“你有什么要我們做的？”

教導者低聲問。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姬玄沒有回答教導者的問題，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很多時候我都在思考，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一條超凡途徑呢？”

十一條超凡途徑，是西方大陸的共識，秩序教會四條，生命教會四條，真理教會三條。

一直以來所有處于神秘界的眾人也都是這么認為的。

但「守序者」這么提問的時候，他們都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

「守序者」帶給他們的觀感就是神秘、強大、陰冷。而他問出這個問題時，在場沒有人敢接話了，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水閣，甚至呼吸聲都被壓下。

每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就是自己的心跳。

“我親愛的朋友們，數百年以來，我們一直都把這個共識當成底層邏輯。但你們進入水閣的時候，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嗎？”

“這座水閣……哪個途徑能打造出來么？”姬玄輕聲問，聲音由近及遠，“東方的佛郎機帝國……有誰了解過么？”

金主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停跳。

三大教會之間都有自己的神學架構，即使他們從教會中叛逆出來，思想依舊會被教會的神學架構所影響。

但出于某種原因，他們都不會去討論東方的帝國，那個帝國就像是條冬眠的蛇，始終隱藏在思想深處。

姬玄環視四周。

他說這話的最大的依據就是，他自身「君王」途徑就不屬于三大教會的任意途徑。

而他非常年幼的時候和老頭周游眾多國家時的記憶雖然已經模糊，但隱隱約約依舊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畫面。

赤色的天空。輝煌的宮殿金頂。璨金的大地。

這些片段的畫面構成了他對墮和羅帝國的絕大多數印象。

早年時，他曾以奧洛克的身份領兵從墮和羅帝國的邊境飛馳而過，卻也不曾踏入它的土地。許許多多關于墮和羅帝國的描述，都是靠著部分漫游世界的旅人口述。

但他們口中那是一個充滿悖論的帝國。

有的人說那是極度貧窮寸草不生的土地，有人說那是火焰不停燃燒眾生皆苦的世界，也有人說那里連草都流著牛奶黃金遍地的帝國。

“這和你想說的有什么關系？”教導者沉聲說，“我對于墮和羅帝國沒有任何興趣。”

姬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十多年后，面前這群人已經并不齊心。

想要讓他們完全聽從自己的指令，就必須繼續把自己神秘程度再加深一點，讓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幻想，腦補。

“你……”金主忽然嘶啞地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姬玄，主動打斷了自己的話。

看到金主的表現，教導者的面色忽然也變了。

之前那么長的時間，「守序者」從未跟他們透露過任何關于自己身份的信息。

可今天他這個問題，看似是在問大家，真正的用意卻是在提醒眾人。

為什么「守序者」能夠給予每個人不同的面具？

為什么「守序者」對于教會的態度一直如此不滿？

因為他根本不屬于教會！甚至他的途徑也不屬于教會的任意一個！

教導者心臟停了一瞬。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守序者很可能是來自于東方帝國的力量。

他們光明會是那個神秘強大的東方帝國首肯的組織？教導者屏住呼吸，這個解釋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合理的，只有這樣才能說明他的問題。

再度從沉思中抬起頭時，教導者看姬玄的目光已經變了。

他的心里冒出無數的情緒，說不清是贊嘆，傾慕、崇拜還是恐懼的情緒在心中無聲流淌。

姬玄放下酒杯，目光在眾人臉上游走。

很明顯，眾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從他們臉上，姬玄能感覺到效果很不錯，這種御下的手段，他很滿意。

姬玄含笑點頭，“準備行動起來吧，聽說帝國最近已經出了新的皇帝，尼祿，諸位有什么看法呢？”

“尼祿？”

在金主和教導者之外，第三個人發聲了。

「假面師」。

他的面具是水銀鏡面材質制成，倒映出他人面孔，額頭鑲嵌著緩緩變色的寶石，那張面具左右不對稱，一邊是少女臉的輪廓，一邊是老者輪廓，看上去讓人找不到焦點。

“沒有用的廢物而已。”假面師冷冷地道，“靠著禁衛軍和浮士德鎧甲獲得了如今的位置，如果不是奧洛克的遺產，他連路邊的一條狗都不如。”

姬玄微笑地看著假面師。

對面坐的假面師會有這樣的暴論姬玄并不意外。雖然水閣里眾人的身份對于彼此都是不會暴露的，但這么長時間的合作下來，彼此的身份大家已經能猜到不少。

比如這個「假面師」，根據姬玄的猜測，應該就是冷溪軍團的高層，很可能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親，奧洛克大公的正妃莉維婭有關。

殺了三皇子，擊垮二皇子的姬玄可不就是他們這個派系的眼中刺嘛。

“偏頗。”

一旁又傳來低沉的男低音。

「戰爭家」戴著鍛鐵與龍骨結合打造重盔型面具，那鐵灰泛紅的面具充滿威嚴，上面因為戰火留下的熾痕與裂紋還沒被修復。

“換成是你，未必做的比尼祿好。”戰爭家說，“元老院，各個皇子，沒有背景勢力，換成是你，你敢起兵嗎？你只會把自己放在防御的位置上吧？試圖一點點蠶食其他勢力？放屁。在那種處境下，只有進攻的人才能取得勝利，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對手會為你準備多少大禮。”

“而你呢？很遺憾，你甚至沒法像尼祿一樣單槍匹馬殺死任何一個序列七的非凡者。”戰爭家朝著假面師冷笑。

“序列七？”金主和教導者都愣了一下，“不可能吧？尼祿不是普通人么？你的信息來源沒錯么？”

“沒……沒錯的！”黑手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顫抖，“尼祿陛下……尼祿是個值得相信的人。”

金主詫異的目光落在黑手身上。

黑手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很快閉了嘴，悶頭飲酒。

“看來我們中也換了人啊。”戰爭家忽然感慨道。

“十年了，帝國總該有點變化了。很久沒見到您了，守序者。”戰爭家看向中央端坐的守序者，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