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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幻境

姬玄冷冷地掃視整個空間。

剛才說它是密室的判斷出錯了,這里本質(zhì)上是走廊中一個向兩側(cè)擴(kuò)展的房間。

如果硬要給它找一個對比的話,就像是通往另外一塊區(qū)域的隔離區(qū)一般。

外面是什么?

這座監(jiān)獄囚禁的都是什么人?

姬玄深深吸入香甜的空氣,握著劍往前走。

姬玄微微皺眉,滿地的尸體里居然還有一個白凈的沒有碎裂的人類。

之所以用人類這個詞語,是因為這個男孩身體的血肉竟然沒有干癟,而是像正常人一樣有著血色。

大約七八歲。

姬玄不由自主地直視男孩的眼睛,大概每個初見男孩的人都會注意他的眼睛,黑瞳比普通人大了一圈,黑得沒有任何雜質(zhì)。

這種地方見到活人,可真是比見到死人還要恐怖。姬玄毫不猶豫地拔劍,「死替·血渴」發(fā)動的同時,他已經(jīng)疾步?jīng)_了出去。

他逼近到男孩三步以內(nèi)時,男孩卻站起身來,呆呆地看著姬玄刺出劍。

男孩張了張嘴。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不知從何處來的風(fēng)吹過,他的聲音被風(fēng)聲吞沒了。

姬玄在他說話的瞬間忽然把劍劃開了,他不再迅猛地前撲,而是艱難地停了下來。

“神父,你來了。”男孩輕聲說,“現(xiàn)在,我們?nèi)硕箭R了。”

姬玄愣住了。

剛才還在心中涌動的嗜血欲,在男孩說完這段話后忽然得到了極大的安寧,就好像男孩的話里有無盡的安撫,能夠瞬間讓聽到的人信服并和男孩一樣陷入一種悲傷的情緒。

在感受嗜血欲被壓制后,姬玄面色忽然變了。

他意識到一個讓人驚訝的關(guān)鍵。

這個男孩是把自己當(dāng)成某個記憶中的人了?

他稱呼自己為“神父”!

所以姬玄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什么?

他姬玄現(xiàn)在是處于某個人的回憶之中,還是說這就是試煉的流程。

“在這里,我們將走完最后的程序,之后執(zhí)行火刑。神的目光在我們身后。”男孩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

火刑?燒誰?

姬玄看著男孩遞來的卷宗。

厚厚一疊文件中,名字那一塊被血污涂掉了,分辨不出文字。但卷宗記錄了數(shù)不清的罪名,不同的證詞從各種角度證明了犯人的罪行。

龐大的罪名數(shù)目,即便按照最溫和的判刑,也足以將其判以死刑。

但這些罪行都不足以火刑。

火刑在這個時代是最嚴(yán)苛的刑罰,判以火刑的罪犯犯下的都是諸如連環(huán)殺人,獻(xiàn)祭親人這種不可饒恕的罪名。

姬玄翻到最后一面,遲疑一瞬,

最后一面記錄的是,這個沒有名字的犯人把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燒死獻(xiàn)給了邪神的罪行。墨水還是新的。

他抬起眼睛看向男孩。

忽然有種錯覺,這密室和剛剛路過的走廊,滿地尸體其實是自己殺的。

他是神父,從教會趕到這里來,見證了這些人被邪神污染,感到悲憫,他帶著厚厚的卷宗來到密室,看見男孩無神地蜷縮在角落。然后他寫下來那個沒有名字犯人最新的罪名。

但這些不是姬玄的記憶。

是這塊區(qū)域的記憶,不知道被誰硬生生地塞入了腦海里。

他在一瞬間就進(jìn)入了角色。

“你已經(jīng)簽完字了,現(xiàn)在全部程序都完整了,你對行刑還有疑問么?”

姬玄轉(zhuǎn)向男孩。

男孩點點頭,伸手握住了姬玄的手。

姬玄愣了一下,不由自主想甩脫。

他很少被這樣握住手,即使面對女人時,更多的也是發(fā)泄欲望,他是皇帝,是雄主,是軍人,士兵們跟隨他踏遍大陸,尊他為皇帝。

皇帝的手全是染著鮮血的,剛開始那幾年,姬玄總是會做噩夢驚醒,夢見自己站在尸體堆里,無數(shù)手掌糾纏自己的雙腿。

漸漸地他習(xí)慣了這種濃郁的血腥。他習(xí)慣冰冷地審視他人,元老院、貴族們都在眼里失去了面貌,變成一顆可供驅(qū)使的棋子。

他不看那些人是因為,那些人的面貌都是期待和貪婪,他很少從那些人眼里看到其他。

所以接觸到男孩微涼的手,姬玄立刻想要掙扎,即使是自己的兒子們,姬玄也沒有這樣牽過他們的手。

當(dāng)年皇后特蕾西生下尼祿時,接生醫(yī)生抱著渾身濕潤的嬰兒來到他的面前,他也只是掃了一眼,全然不看特蕾西投來的希冀目光。

可姬玄忽然感覺到男孩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一低頭,觸到了男孩的眼神,男孩正仰頭望著他。

他從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了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期待。

仿佛自己是他的父親。

“跟著我。”

姬玄微微握緊他的手,穿過愈發(fā)濃郁的血腥味。

密室的大門忽然打開。

穿過滿地的淤腥,忽然迎來了滿面的穿堂風(fēng)。

一幅幅畫面一閃而過。

姬玄控制不住地?fù)踝⊙劬Α?

即使沒有任何刺眼的亮光。

巨大的月輪,層層疊疊的黑云被風(fēng)吹散,鐵鑄的露臺中央插著巨大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的女人,數(shù)以萬計的蠟燭照亮她圣潔的臉,她仿佛淹沒在明媚的光海中。

火焰熊熊燃燒。

轉(zhuǎn)瞬間從女人誘人的腿上沿著曲線上漲,如同柔軟的織物包裹著她。

姬玄的心底忽然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手邊。

男孩不見了。

男孩腳步輕輕地走向十字架,火焰爬上他的身體。

姬玄吃了一驚,他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熊熊的火燃燒起來。

轉(zhuǎn)眼間就吞噬了姬玄。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姬玄再度睜開眼時。

眼前竟然是一片荒蕪的空地。

倒垂的十字架折斷插在地上,地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紅霧。

天空之上,竟然是璀璨的星海。

即便是在佛郎機帝國的郊區(qū),姬玄也沒有見過這么燦爛的星空。

這星空簡直就像是瀑布般撲面而來,紅月遠(yuǎn)在星空之中,就像一條紅蛇在吞吃星星。

姬玄遙望著那紅月,微微失神。

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冰冷的空氣鉆進(jìn)鼻腔,令他回過神來。

清醒過來的姬玄立刻環(huán)顧四周,才看到一條近乎數(shù)十米的裂縫,裂縫上一座斷橋,通過斷橋,一座森嚴(yán)的城堡籠罩在紅霧之中。

姬玄微微低頭,看向雙手。

回想起剛才的狀態(tài),姬玄不禁感到后怕。

如果那個男孩是某種怪物制造的幻境,那么他可能已經(jīng)被殺死無數(shù)次了。

姬玄把劍握緊,向著遠(yuǎn)處的城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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