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曉雨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高瘦年輕，女的矮胖成熟。

“是你吧？”年輕男警將手機屏幕舉到李曉雨眼前，里面播放著她從車廂踉蹌著沖出來摔倒的監控畫面。見她點頭，警察收了手機拿出手銬，“我們懷疑你跟一起公共惡性事件有關，麻煩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這時候張林飛恰好追了出來，見她被警察攔著，上前將她拉到身后，“什么情況？”

“警察辦案！”年輕男警音量突然拔高，拿著手銬往前壓了一步。一旁的女警伸手將男警往回拉了一把，原本板著的臉突然掛上笑容，“別緊張，是這樣的。地鐵2號線出了重大事故，我們調查發現，她在出事前一站下車看著不像是自愿的，所以找她了解點情況。”

李曉雨從張林飛身后探出頭來，“我媽媽現在有危險，我想先回家看看。之后我肯定配合調查。”說著她拿出手機，要給警察聽剛才的語音，卻發現聊天記錄不見了。她著急翻找卻只找到了聯系人，沒找到聊天記錄，“怎么沒了？”她轉頭向張林飛求助，“你剛才也聽到了，對吧。”

“對。警察同志，她可能是誤刪了。”

“走吧，扯什么都沒用。”男警察無奈搖頭，上前一步要拉她。她猛地甩開，抬腿就跑，膝蓋上剛結痂的傷口又被撕裂，痛感扯著神經，沒跑出去幾步，她就被女警從背后擒拿住了，男警順勢給她戴上手銬。

張林飛原本想追上去問要不要去她家里看看情況，突然有電話打了進來，他按下接通鍵，“我是。什么！2號線、脫掛車廂嗎？”他臉上寫滿震驚和疑惑，掛了電話后，他看向正被警察押進警車的李曉雨，小聲嘟囔著：“怎么會這樣？”

剛剛是醫院來的電話，說他父親死在了2號線那節脫掛車廂里，讓他現在過去認領遺體和遺物。周圍人來人往，張林飛呆愣在高家大院門口，像被定格了一般。

“你家里我們會派人去看看。”女警坐在駕駛座，系好安全帶，看著后視鏡對李曉雨說了一句安慰話。

“謝謝。”李曉雨獨自坐在警車后座，車窗玻璃上零星有雨滴飄落。回民街上的游客和商販都站在路邊，好奇地看著警車離開。

審訊室里。

年輕男警“啪”地一聲將手里的筆錄本扔在李曉雨面前，彎腰俯身盯著她，手指在桌面上醫院送來的死者資料上用力點了點，“車廂的死者里根本沒有老頭！”

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驚地李曉雨身體微微一抖，她眼神有些渙散。已經審了快一個小時了。從她下班后在小寨站上地鐵，到因為讓座跟老頭發生沖突，再到鐘樓站被推下車廂，她都一五一十且非常詳細的交代了，除了幻覺中看到的小金龍。

她怕說出來，被人當成精神病，嫌疑更大。

原本她想著當時動靜那么大，車廂里的人都可以作證，結果警察告訴她，車廂里沒下車的人都死了，鐘樓站下車的人還在排查取證中。

“我們查了你的手機，并沒有和男友吵架的聊天記錄，也沒有婚紗店的聯系人。”女警拉男警坐下，將手機放在李曉雨面前，聲音嚴厲。

“什么？”李曉雨眉頭緊皺拿起手機查看，確實沒有了。她將手機翻轉過來，發現手機殼并不是自己的，“這不是我的手機！”

男警察直接氣笑了。女警察雙手抱胸，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這真不是我手機！”李曉雨此時明顯情緒有些崩不住了。這是一個死局！她沒法證明在車廂里發生事情的真偽，她手機里那段時間留下痕跡能當證據的記錄全都消失了。手機殼確實不是她的，可手機里的聯系人都是她認識的。

一切都亂套了！

“我想到一個人。”她突然想到那個戴金鐲子的男人。她將自己跟男人相遇以及后續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你們監控里應該能看到。這個人特別奇怪！是不是跟他有關呢？”

“他我們早查過了。你摔倒的時候，他剛來到地鐵站，幫了你之后就出去了，壓根就沒上地鐵。”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男警察起身開門，外面有個女生跟他說了幾句話后就走了。

男警走過來踢了凳子一腳，對女警說：“她家人來了。”又朝李曉雨喊了一句：“走吧！你媽帶著律師來接你了。”說完給她打開手銬，摔門出去了。

李曉雨跟著女警來到大廳，媽媽迎面跑來一把抱住她，“嚇死媽媽了，沒事沒事，媽媽這就接你回家。”

眼前的媽媽再次刷新了她今天的認知。她穿著大印花的橘色連衣裙，身材和皮膚保養的都很好，連頭發都是精心染燙過的酒紅色大波浪，整個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雖然跟她的媽媽長得一樣，可外形、性格完全像變了個人。

她的媽媽皮膚有點黑，頭發花白只是簡單扎起來，幾乎從來不打理，衣服也都是簡單的很樸素的棉質款式，顏色也都是灰黑白這些，從沒見她穿過亮色，更沒見她穿過裙子。

媽媽放開李曉雨，拉著她轉了幾圈，上下打量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看到膝蓋的傷口時，眼淚說來就來，“哎呀，很痛吧。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李曉雨轉圈的時候，恰好看到大廳鏡子里自己的樣子。她震驚地定在原地，一步步走近鏡子，伸手去摸鏡子中的自己，手指不自覺地抖動著。

她的臉還是自己的臉，衣著、妝容和頭發卻全都變了！

她早上出門的時候，穿的黑色牛仔褲、純白圓領寬松T恤和白色帆布鞋，頭發也只是簡單披在腦后，臉上只抹了防曬，畫了眉毛。現在鏡子里的她，穿著低胸白色緊身衣，藍色牛仔褲，頭發兩邊各編了三條小辮子，還化了很重的眼妝和正紅色口紅。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和身邊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始終理不清這些怪異景象背后的原因和邏輯。

鏡子里，媽媽站在她身后，反復詢問她“怎么了”“沒事吧”。

“手續辦完了，剩下的讓律師去處理吧。”李曉雨身后響起了久違的熟悉男聲。爸爸走進鏡子，站在她身后，一臉關心地看著她。

眼前的景象看上去就是一幅幸福又怪異的全家福。

她的心臟猛地一緊，一滴眼淚從左邊的眼眶流出，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刻她竟忘了呼吸。

“他怎么在這兒？”她雖然看著爸爸，話卻是對媽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