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葉開始泛出焦邊時,杜雪雷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綠色曲線吞降壓藥。距離楊小喵在六月捧回白玉蘭獎杯不過百日,艷陽紅的股價卻像被戳破的氣球,繼上次暴跌后再度跌破發行價。謝雨行踩著細高跟走進辦公室時,恰好看見他把藥瓶砸在“藝人經紀部年度虧損報告”上,玻璃碴子濺在“趙宇航簽約成本”那欄,映出扭曲的數字。
“杜總這是肝火太旺。”謝雨行把新項目策劃案推過桌面,指尖敲了敲“《父脈》影視雙項目”的標題,“該換換思路了。”這是楊小喵出道以來的第三部作品,首部電影。
策劃案里,電影《父脈》的男一號“沈巍”由朱嘉崎飾演,那個在《玉骨凌仙》里摔斷三根威亞的少年楊小喵,將出演兒子“沈知遠”。電視劇版《父脈?時光》的 casting卻讓杜雪雷瞇起眼——男二號“沈念”的扮演者赫然是趙宇航,角色簡介里那句“叛逆養子”刺得他太陽穴直跳。
“電影用楊小喵,電視劇必須用趙宇航。”杜雪雷的鋼筆尖戳在“沈念”二字上,“公司花八位數簽他,不是來給人作配的。”謝雨行挑眉笑了,鏡片后的眸光像看不透的深潭:“可朱嘉崎老師點名要和小喵搭戲,說‘眼神有故事’。”
“那就讓朱老師多適應適應新搭檔。”杜雪雷扯了扯領帶,“反正影視雙開是你提的,別讓董事會覺得我們在捧私活。”
橫店的深秋帶著濕冷的潮氣,朱嘉崎在片場裹著軍大衣,看著趙宇航第 17次把“爸,我考上了”說成“爸,我考了”,終于放下保溫杯:“宇航,咱們先把臺詞順熟了再拍如何?”少年撓著后腦勺傻笑,手里的劇本停在第三頁,折角處還沾著奶茶漬:“朱老師,我記數字比記臺詞快。”
楊小喵蹲在一旁調整威亞扣,聞言抬頭看了眼——恰好撞見趙宇航對著鏡頭比出“3、2、1”的手勢,臺詞全用數字替代。朱嘉崎的臉瞬間漲紅,戲服上的盤扣崩飛一顆:“我從藝四十年,沒見過這么不尊重角色的演員!”片場氣氛瞬間凝固,只有趙宇航小聲嘟囔:“謝總說這樣拍能省時間...”
電影組的拍攝卻像流水般順暢。楊小喵在暴雨戲里摔得膝蓋滲血,堅持不用替身,朱嘉崎看著他在泥水里爬向“父親”的眼神,忽然想起自己拍《大地》時的模樣:“小喵啊,你讓我想起我剛入行時的模樣。”少年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睫毛上掛著泥點:“那我這算提前體驗中年危機?”老戲骨哈哈大笑,親自給他遞來熱姜湯。
馬昊宇為電影寫的 OST《褶皺》在抖音悄然走紅。深夜錄音棚里,他對著混音臺調整弦樂層次,孫浩楠忽然指著播放量數據:“破五億了,這才上線三天。”鋼琴前奏里混著雨聲采樣——正是楊小喵在《玉骨凌仙》片場錄的環境音。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起杜雪雷曾說“雨聲太吵”的場景。
《父脈》點映場設在上海電影節。當銀幕上楊小喵飾演的沈知遠在高考前夜撕毀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朱嘉崎飾演的父親沈巍顫抖著替他撿起碎片時,后排傳來壓抑的啜泣聲。片尾曲《褶皺》響起時,全場觀眾自發鼓掌——此刻的他們還不知道,這部成本不足兩億的文藝片,即將創造影史奇跡。
上映第四天,《父脈》票房突破 50億,超過《哪吒 2》成為國產電影年度黑馬。謝雨行在慶功宴上接到杜雪雷的電話,聽筒里傳來壓抑的怒吼:“把電視劇版提前開播!”她看了眼腕表,指尖摩挲著香檳杯沿:“杜總確定要在電影口碑爆發期對打?”對面的呼吸聲重了幾分:“趙宇航需要曝光,就今天。”
誰也沒料到,這場資本主導的“對臺戲”成了最荒誕的助攻。電視劇《父脈?時光》第一集播出時,恰逢電影版豆瓣開分 8.9。當觀眾看見趙宇航飾演的沈念在鏡頭前念數字、走位撞翻花瓶時,反而更懷念大銀幕上那個在暴雨中嘶吼的沈知遠。某瓣短評區被“割裂感”刷屏:“一個是有血有肉的兒子,一個是提線木偶。”
詭異的是,電視劇的爭議反而讓電影票房逆勢上漲。馬昊宇和孫浩楠的 OST登上全球 23個國家的音樂榜,《褶皺》的交響樂版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時,現場轉播鏡頭掃過流淚的觀眾——其中有個金發女孩舉著燈牌,上面用中文寫著“沈知遠教會我反抗”。
杜雪雷看著實時票房突破 280億美金的彈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摸出手機給營銷公司發消息:“給我買三十個熱搜,就說‘趙宇航演技被低估’。”凌晨三點,#趙宇航破碎感演技#空降微博熱搜第一,卻在半小時后被朱嘉崎的采訪視頻擊潰——老戲骨在鏡頭前字字清晰:“在我心里,沈巍的兒子只有沈知遠,有些人,連‘演員’二字都擔不起。”
這句話像投向湖面的巨石,瞬間掀翻了所有數據泡沫。艷陽紅股價在開盤即跌停,杜雪雷盯著辦公桌上的萬寶龍鋼筆,忽然想起楊小喵說過的“真心換真心”。筆尖在“趙宇航解約協議”上懸了十分鐘,最終落下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極了他當年簽楊小喵時的模樣。
深夜的影視城里,楊小喵蹲在老槐樹下發呆。朱嘉崎的保姆車停在旁邊,老戲骨遞來溫熱的板栗:“聽說杜總想讓你回公司?”少年搖頭,看松鼠叼著栗子竄進樹洞:“花爺總以為數據能定義一切,可觀眾心里有桿秤。”
謝雨行抱著劇本路過,聽見這話輕笑出聲:“馬昊宇說 OST要出交響版,孫浩楠在和柏林愛樂談合作呢。”朱嘉崎望著遠處亮著燈的攝影棚,忽然長嘆一聲:“你們這代人啊,把資本玩成了雙刃劍。”楊小喵抬頭看月亮,月光落在他膝蓋的舊傷上:“不是玩資本,是讓資本看看,什么叫人心的重量。”
破曉時分,杜雪雷終于在解約書上簽完字。窗外傳來早間新聞:“《父脈》導演組宣布將 15%收益捐贈流浪動物保護基金...”他摸出西裝內袋的鋼筆尖,想起楊小喵接過盒子時說的“換個筆尖,寫新故事”。筆尖觸紙的瞬間,晨光爬上紙面,他忽然輕笑出聲,在新項目策劃欄寫下:“主演:楊小喵”。
遠處的影視基地里,《父脈》劇組正在拆卸布景。趙宇航抱著行李路過,看見楊小喵在給群演分發暖寶寶。少年抬頭,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忽然想起試鏡那天,這個總被杜雪雷罵“腦子不好使”的男孩,曾偷偷給自己塞過潤喉糖。
“小喵哥...”趙宇航開口,卻在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時說不出話。楊小喵笑了笑,遞給他包栗子:“以后想拍戲,先把臺詞背熟吧。”少年攥著栗子往前走,聽見身后傳來朱嘉崎的聲音:“小喵,來對下新劇本?”
梧桐葉落在杜雪雷的策劃案上,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終于明白——有些路,用資本鋪就會坑洼難行,用真心丈量卻能直通人心。就像楊小喵在《父脈》里的那句臺詞:“父親教會我的不是妥協,是如何在風雨中站成一棵樹。”而他,終于懂了什么叫“根扎得深,才能枝繁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