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破曉映在布里斯班港繁忙的碼頭上,一艘艘郵輪于碼頭上停泊,如同密集的鋼鐵森林一般生長,碼頭上不時之間傳來報童吆喝的聲音。
蒸汽起重機的懸臂吊起沉重的木箱,這些木箱有的是運往歐洲的澳洲羊毛,也有英國輸出的廉價工業品,一群銀鷗在棧橋的角落中覓食,只不過大概率不是薯條。
九月的布里斯班港晨起還略有些涼,西奧多換上老管家準備好的服飾,深炭灰色精紡羊毛晨禮服搭配著酒紅色的絲錦背心顯得他更加豐神俊朗。
“子爵閣下,代理總督派遣的副官正在棧橋等候?!焙嗬舆^西奧多凈過手的棉布提醒道,“而且似乎帶了一些朋友過來。”
“是自由黨的?”西奧多撫了撫袖口問道,“應該不是,大概是布坎南家族的分支?!崩瞎芗蚁肓讼牖卮鸬?。
樹大分枝,布坎南家族相比于考珀家族來說要人丁興旺的多,但是同樣,相比于考珀家族的凝聚力,布坎南家就要差上一些,家族內部的斗爭和分化近些年來也較為激烈。
“走吧”西奧多對著鏡子整理好后一笑,將桌子上的懷表放進口袋起身登上了甲板。
走過仿佛不堪重負的棧橋,棧橋盡頭處的副官笑容溫和的伸出了手表示友好,“子爵閣下,我是威爾遜·梅特卡夫,歡迎你們來到新世界?!?
見鬼的新世界,流放犯罪者開始的新世界么,西奧多暗暗吐槽。
西奧多也面帶禮貌性的微笑,握住手回應:“很高興見到你威爾遜上尉,代我向約書亞總督問好?!?
澳大利亞昆士蘭的總督阿瑟.肯尼迪因健康問題于三月中旬回歸英國本土治病,那時西奧多本來還想去拜訪一番,結果被其秘書告知需要靜養,只得送去了一份禮物聊表心意,現在的昆士蘭由其秘書長約書亞暫時代任總督。
經過了一番寒暄后,西奧多將注意力轉向一邊的布坎南家族成員,“閣下好,我是尤里·布坎南,初次見面,我來迎接你!”尤里臉上是明朗的笑容?!岸疫€有一些家族里的事要去找總督商議解決?!?
他身姿挺拔,似乎年紀并不大,紅色的頭發帶著一點自然卷,淺藍色的眼睛靈動有神,臉上帶著一點點雀斑。似乎有些羞澀和不好意思。西奧多知道他是自己的表兄弟,在從愛爾蘭堡出發前看過布坎南家提供的信息。
“我母親是布坎南的一員,我們也是家人?!蔽鲓W多親近的和他握了握手,拍拍他的肩膀說著。
威爾遜看著西奧多親近的舉動眼神閃了閃,旋即對兩人說:“總督閣下已經在府邸備好了午宴,幾位隨我一同前去吧,閣下的行李會有人專門護送。”隨后示意身后的馬夫打開車門。
路上的高大桉樹映下層層陰影,路邊的灌木在總督府附近戛然而止,馬車上的西奧多倚著窗戶,和威爾遜寒暄著一些沒營養的話題,心里卻有些哀嘆尤里來的不是時候。
現在作為總督秘書長的約書亞代理總督職位,無論布坎南家族的訴求是什么,在利益交換之時都避不開這位代理總督,而待阿瑟·肯尼迪休養回來以后,又要分給他一份利益,花了兩份錢干了一份事任誰都會不痛快。
但布坎南家族也不知道阿瑟·肯尼迪的病情到底如何,何時能回來繼續任職,現在布坎南家族上門聯合和問好雖然略顯急迫,但是也是親近之意。
西奧多哪怕明白阿瑟·肯尼迪的病情有所好轉,恐怕過幾個月就會回昆士蘭任職,也不可能拒絕這種和母家分支加深聯系的機會,肯定也會助其一臂之力。
再者,加深下和秘書長約書亞之間的聯系也能幫助西奧多更早的在昆士蘭站穩腳跟,反正分的也是王室土地。
馬車的車輪碾過郁郁蔥蔥的草坪,在總督府門口停了下來,古典復興的風格讓人眼前一亮,砂巖結構的建筑被白色的顏料覆蓋,在陽光下有些晃眼,在花壇和附近景觀裝飾的熱帶植物茂盛生長。
‘倒是有點像殺手三里隱藏身形的草叢。’西奧多站在中間,將威爾遜上尉護于身前,盡量遠離的同時默默想到。
門口接到消息提前等待的約書亞總督越過侍從握住了西奧多的手,略顯熱情的寒暄著:“子爵閣下,昆士蘭歡迎你的到來”又招呼著尤里“好久不見了尤里先生,威廉先生的身體如何?”
尤里略顯恭敬的回道:“父親前幾日略有受寒但已好轉,這次還托我帶來了一份之前的謝禮,還望總督閣下收下。”
西奧多在他們交談的期間不著聲色的打量著約書亞,他身材高大,蓄有整齊的淺褐色絡腮胡須,頭發深棕微卷,梳理成背頭,搭配金邊夾鼻眼鏡,輕便的亞麻西服左胸佩戴著共濟會的徽章。
共濟會啊,西奧多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刺客信條系列里一般,對這個組織的各種陰謀論猜想,對這個共濟會的編排通常和反派相關,這也足以證明這個組織的強大。
原身的記憶中也有一些關于共濟會的印象,大概就是一種看起來神秘,實際上到處都是成員的組織,不過這也可能和現在還是威爾士親王,未來的愛德華七世的帶頭領導有關,英國皇室的帶頭“官方認證”為倫敦的共濟會事業發展帶來了許多便利。
約書亞的熱情也讓西奧多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大胡子壯漢也許是想引薦他加入共濟會,從而進一步加深合作。
而西奧多也確實有興趣加入這個組織,他身為新任的子爵和倫敦總部派來的昆士蘭土地專員,本就應該加入澳大利亞本地的利益團體中,使得這種盤根錯節的局面更加根深蒂固,這是對他來說百利無一害的事。
約書亞注意到西奧多停留在共濟會徽章上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帶領一行人步入宴席。
總督府宴會廳的穹頂懸著水晶枝型吊燈,舒緩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玻璃在胡桃木長桌上投下斑斕的光斑。
約書亞揮退身邊的侍從,親自為西奧多斟上雪梨酒,酒液在水晶杯的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光。
“子爵閣下對昆士蘭的印象如何?”約書亞切割著牛肉,對西奧多笑著問道?!斑@里的陽光比倫敦要慷慨的多,當然,麻煩在哪都不會缺席?!彼行┮馕渡铋L的看向尤里。
“比我預期的要好上不少?!蔽鲓W多抿了一口酒,又將魚排往尤里的方向推了推。
這倒是真的,昆士蘭畢竟處于淘金熱期間,加上殖民政府大力推動甘蔗作物的出口,相比于西澳大利亞來說要富饒不少,但是也就是比爛般的更好罷了,見過后世基礎建設的西奧多哪怕對現在的霧都倫敦也有些敬謝不敏。
“麻煩只是短暫的絆腳石,我相信在總督大人的領導下這都不算什么?!?
約書亞挑挑眉,對西奧多隱含的意思了然于胸,指節扣了扣桌面,后面的侍從立刻奉上了余下的菜肴,隨后帶著其他人退出了宴會廳。
“那么考珀先生,明人不說暗話?!彼纳眢w微微前傾,“布坎南家族近期的困境我也有所耳聞,土地確定權的糾紛和紡織業的原材料斷裂,這都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我一個干不了多久的代理總督能得到什么呢?”
“這要看閣下需要什么了。”西奧多咽下了水果撻,現下西奧多手中的資源其實不少,但是相當一部分未變現,比如昆士蘭的土地專員身份,如果讓渡些許王室的利益能讓他的路走的更順當,崽賣爺田不心疼,西奧多也不會做個只進不出的葛朗臺。
約書亞沉吟了一會,“摩頓灣北部有一塊未開發的區域,我希望那里可以以“紀念代理總督任期”的名義設立貝爾莊園特區,并在此建立免稅羊毛加工廠?!?
“當然”西奧多思考了一下,并補充道:“我還會簽一份可世襲轉讓的長期租賃合同?!?
兩人相視一笑,舉杯碰了碰,一切皆在不言中。
午宴結束時,熱風已漫過總督府的雕花窗臺。西奧多步出宴會廳,袖口還殘留著雪梨酒的甜香。他站在門廊下,仿佛能聽見遠處布里斯班河的浪濤聲。
“今天需要整理與總督的協議文件嗎?”亨利低聲問
西奧多搖頭,望著天空中游移的云龍。桉樹的影子在草坪上投下斑駁的網,思緒被風吹散在昆士蘭下午悶熱的空氣里。
他轉身走向客房,鞋跟叩擊石板的聲音清晰而沉穩。背后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道正在生長的根系,悄然扎進這片陌生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