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架(1)
- 龍族:快高三的我被迫去屠龍
- 樾明
- 2535字
- 2025-05-25 21:54:47
端午的清晨,陽光毒辣地炙烤著地面。小區(qū)里比往常熱鬧許多,到處都是準備出游的老人們。私家車一輛接一輛地開進來,喇叭聲此起彼伏。
顧翊跟在十二三個老人后面,臉色鐵青。他原本以為姥爺說的“張羅張羅”就是搭把手幫個忙,誰知剛見面老人就拍著胸脯跟大伙兒吹噓:“我這孫子體力好著呢,重的行李都給他!”
那些老頭老太太也是真不客氣,沒一會兒功夫就把顧翊掛成了個行走的行李架。他背上馱著兩個登山包,左手提著三四個塑料袋,右手還拖著個裝滿粽子的保溫箱。最離譜的是脖子上還掛著個裝象棋的布兜,隨著他走路一晃一晃地拍打著胸口。
顧翊在心里直罵娘。平常這老頭天天耳提面命要他保持低調,現在倒好,讓他一個十八歲不到的少年扛這么多東西健步如飛,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有問題嗎?
“咱們怎么去啊?”穿人問。
“當然是坐大巴,我們人太多了?!弊咴谧钋懊娴睦先嘶仡^說道。這個老人姓陳是詩詞社的社長,瘦高的個子像根竹竿,說話時總喜歡揮舞著折扇。
“哎呦,那得老貴了伐?”有個老太太接話。她穿著件花里胡哨的防曬衣,手腕上的金鐲子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遠遠望去活像只成了精的蝴蝶。
顧翊的姥爺拄著拐杖走在隊伍中間,聞言立刻挺直腰板:“貴什么貴?AA制!我最煩占人便宜!”
說著還特意瞥了眼金鐲子老太太,顯然這話里有話。
那老太太也不甘示弱,故意把金鐲子晃得更響了:“哦喲,某些人上次活動連茶葉都舍不得帶,就帶了兩張破詩稿...”
“破詩稿?!”姥爺的嗓門頓時拔高了八度,臉頰上的傷疤都漲紅了,“那也比某些人強,寫個‘清明時節(jié)雨嘩嘩’也好意思叫七絕...”
顧翊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自從姥爺加入這個詩詞社,類似的爭吵他見得多了。這些老人表面上互相吹捧,背地里較勁得比年輕人還厲害。從詩詞格律到孫子成績,從退休金多少到誰家買的保健品更貴,就沒有不能比的。
“行了行了,”陳社長趕緊打圓場,折扇“啪”地一收,“車來了!我們別讓人等?!?
隊伍慢悠悠地往小區(qū)門口挪動。顧翊感覺自己就像頭馱貨的騾子,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在眉毛上積成一小汪,癢得要命卻又騰不出手來擦。最可氣的是那些老頭老太太走得比蝸牛還慢,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等掉隊的人。
“小顧啊,累不累?”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回頭關切地問。
顧翊剛想開口回答,姥爺洪亮的聲音就從隊伍前方傳來:“他不累!這小子體力好著呢,這點隨我!”
老太太聞言點點頭,慈愛地看了顧翊一眼:“真是個好孩子?!?
說完就邁著小碎步往前走去。
顧翊站在原地,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就這樣一路煎熬,隊伍終于挪到了小區(qū)門口的大巴車前。那群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們突然像返老還童似的,你推我擠地往車門涌去。有個拄拐杖的老頭甚至把拐杖橫在身前當開路武器,惹得后面一陣笑罵。
顧翊長嘆一口氣,認命地把身上的行李一件件卸下來,搬到車側的行李艙。
等他放完行李上車時,車廂里已經稀稀拉拉坐了大半。
顧翊掃視一圈,發(fā)現姥爺正坐在倒數第二排,身子前傾著和前排的人爭論什么,花白的頭發(fā)隨著激烈的動作一顫一顫的。
他搖搖頭,默默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發(fā)動機轟鳴著啟動,大巴緩緩駛出小區(qū),朝著高架橋方向開去。車窗外的天空藍得刺眼,
顧翊瞇起眼睛望著這片難得的晴空。在濱海市這種地方,能遇上這樣的晴天實在不容易。這座城市的天氣就像個喜怒無常的孩子,明明早上還晴天,下午就能潑下一場傾盆大雨。氣象專家們至今都解釋不清為何這里的雨水總是來得毫無征兆,久而久之,本地人都不再相信天氣預報。
但今天...顧翊望著窗外沒有一絲云彩的藍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種天氣要是能下雨,那真是見鬼了。
隨著大巴平穩(wěn)行駛,車廂內漸漸安靜下來。此起彼伏的說話聲變成了零星的竊竊私語,最后只剩下空調運轉的嗡嗡聲。
顧翊余光瞥見前排的老人們大多低下了頭。有的低頭翻看詩集,有的擺弄手機,還有幾個已經打起了盹。前排的姥爺也不再與人爭辯,正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
他百無聊賴地轉向車窗。車已駛離主城區(qū),窗外景色不斷后退。鋼筋水泥的森林漸漸被蔥蘢綠意取代,遠處山巒的輪廓在熱浪中微微扭曲。顧翊漫不經心地數著路邊掠過的行道樹,忽然發(fā)現天色不對勁。
方才還湛藍如洗的天空,此刻竟像被潑了墨汁般迅速暗沉下來
顧翊一怔,猛地抬頭。
鉛灰色的云層如同潰堤的洪水,轉瞬間吞噬了整個天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暴雨已經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發(fā)出爆豆般的脆響。路面蒸騰起乳白色的水霧,遠處的山巒輪廓在雨幕中扭曲變形,整個世界仿佛被浸泡在渾濁的魚缸里。
“真見鬼了...”顧翊喃喃自語。這烏云來得毫無征兆,就像被人從異世界突然傾倒而來。
車廂里頓時炸開了鍋。老人們紛紛直起身子,七嘴八舌地驚呼起來:
“哎呦喂!這雨怎么說下就下???”
“我晾的被子還在陽臺呢!”
“天氣預報沒說今天有雨??!”
“這雨下得邪性啊!”
嘈雜聲中,顧翊注意到姥爺突然睜開了眼睛。老人沒有加入議論,只是沉默地望向窗外,溝壑縱橫的側臉被雨水折射的光斑映得忽明忽暗。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翊看見那雙總是渾濁發(fā)黃的眼睛此刻竟亮得驚人,搭在膝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隨時準備攥成拳頭。
這個瞬間,顧翊恍惚看到了六十年前那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而不是現在這個整天為平仄韻腳較真的倔老頭,他趕緊甩了甩頭,把這荒謬的聯想趕出腦海。
“姥爺,我們...”他向前探身,輕輕拍了拍姥爺的肩膀。
“老實坐著。”老人轉過頭,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水。
就在這時,陳社長提高嗓門對司機喊道:“師傅,這雨太大了,先把我們送回去吧!”
司機點點頭:“好嘞,前面匝道就能掉頭,最多一公里路。”
顧翊眉頭緊鎖,目光掃向窗外。不對勁,這條通往城外的交通要道,此刻竟空蕩蕩的看不到一輛車。往日車流如織的高架橋,現在只剩下他們這輛大巴孤獨地行駛著。
“誒?怪了...”司機困惑的聲音從前排傳來,“這匝道怎么沒了?”
眾人聞言紛紛望向窗外。本該出現的匝道口憑空消失,高速公路如同被無形之手裁剪過的黑色緞帶,筆直地向前延伸,看不到盡頭。
顧翊突然渾身一僵。
窗外,剛才一瞬間似乎有個模糊的黑色人影正與飛馳的大巴并行。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是高架,大巴時速超過80公里,什么人能跟得上?
“你們聽...”不知是誰顫聲說了一句。
車廂里頓時安靜下來。細碎的低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無數人在耳邊竊竊私語,又像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那聲音時遠時近,忽高忽低,聽得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