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1.公民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證件號碼、通信通訊聯系方式、住址、賬號密碼、財產狀況、行蹤軌跡等。公民的住宿記錄屬于公民的活動情況，屬于公民個人信息。

2.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后又出售或者提供的，公民個人信息的條數不重復計算。

案件索引

浙江省樂清市人民法院（2016）浙0382刑初2332號

基本案情

2013年底，一家為全國4500多家酒店提供網絡服務的公司因系統存在安全漏洞，致使全國高達2000萬條賓館住宿記錄泄露。2015年初至2016年6月，被告人丁亞光通過在不法網站下載的方式，非法獲取賓館住宿記錄等公民個人信息，并上傳至自己開辦的“嗅密碼”網站。該網站除了能夠查詢住宿記錄外，還提供用戶QQ、部分論壇賬號及密碼找回功能。其中住宿記錄共有將近2000萬條，用戶經注冊成為會員后，可以在網頁“開房查詢”欄目項下，以輸入關鍵字姓名或身份證號的方式查詢網站數據庫中賓館住宿記錄（顯示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碼、地址、住宿時間等信息）。丁亞光自2015年5月前后開始對該網站采取注冊會員方式收取費用60元/人，到2016年1月上調到120元/人。2015年11月1日至2016年6月23日，“嗅密碼”網站共有查詢記錄49698條，收取會員費191440.92元。

一審答辯

被告人丁亞光對起訴書指控的主要事實沒有異議，并自愿認罪。被告人丁亞光及其辯護人提出如下辯護意見。1.雖然網站涉及的開房信息近2000萬條，但存在重復性，且未對全部信息的真實性進行確認，網站只能通過指定的信息去搜索開房信息，本案應當以網站實際泄露的49698條信息進行認定。2.本案違法所得不應按照191440.92元認定，網站除了有開房記錄查詢外，還有QQ及論壇密碼查詢功能，而網站流量分析截圖顯示，網站總計瀏覽次數為454555次，而其中單項的開房瀏覽次數僅為5077次，僅占很小的比例。3.本案涉及的公民個人信息私密性低、利用價值小、社會危害性不大。4.丁亞光具有如實供述和積極退贓的從輕情節，并要求對丁亞光適用緩刑。

法院裁判

經審理查明，2015年初至2016年6月23日，被告人丁亞光在未經信息所有人許可的情況下，通過互聯網下載方式非法獲取賓館住宿信息等公民個人信息，并私自將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上傳至自己創辦的“嗅密碼”網站，該網站除了能夠查詢賓館住宿記錄外，還提供用戶QQ、部分論壇賬號及密碼找回功能。其中賓館住宿信息共有將近2000萬條，用戶經注冊成為會員后，可以在網頁“開房查詢”欄目項下，以輸入關鍵字姓名或身份證號的方式查詢網站數據庫中賓館住宿信息，該信息能夠顯示公民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碼、地址、住宿時間等個人信息。丁亞光自2015年5月前后開始對該網站采取注冊會員方式收取每人費用60元，到2016年1月將費用上提到120元/人。其中2015年11月1日至2016年6月23日，“嗅密碼”網站實際開房記錄查詢49698條，丁亞光在此期間共收取會員費用191440.92元。案發后，被告人家屬已經代為將上述會員費用191440.92元上交至法院。

上述事實，有公訴機關提交并經法庭質證、認證的下列證據予以證明。

1.手機、扣押物品清單，證實公安機關從丁亞光處扣押涉案手機一部。

2.支付寶賬戶清單，證實公安機關從丁亞光支付寶賬號提取2015年11月起至2016年6月23日網站會員費收取情況，共計金額人民幣191440.92元，并經丁亞光本人核實確認。

3.證明，證實賬戶姓名“高某”和“燕某”，賬戶姓名“薛某”和“新某”為同一賬戶，上述兩個賬戶均為南通普訊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所擁有。

4.流量分析截圖，證實2016年5月23日至2016年6月23日，涉案“嗅密碼”網站用戶訪問數量分析，其中全站信息總計瀏覽次數為454553，開房信息瀏覽次數為5077。

5.開房查詢截圖、人員檔案，證實公安機關在“嗅密碼”網站開房查詢項下輸入5個身份證號，網頁能夠顯示對應人員的姓名、性別、家庭住址、手機號碼等信息，上述信息經公安機關核實，與公安機關人員檔案信息一致。

6.情況說明、截圖，證實公安機關為查清涉案開房信息數量，因數量巨大，避免重復，偵查人員從前期丁亞光使用的服務器中下載的公民個人信息分包數據中的隨機5個分包中各選取2條記錄中的身份證號碼，共10個身份證號碼在“嗅密碼”上進行查詢，均只出現一條唯一的記錄，并無重復記錄出現。

7.前科情況核實證明、戶籍證明，證明被告人丁亞光作案時已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案發前并無前科劣跡。

8.證人林某的證言，其手機經常接到一些詐騙、傳銷的電話，多的時候每天有十幾個，其懷疑個人信息被泄露，經公安人員打開“嗅密碼”網站，并輸入其名字，發現共有340條姓名為林某的個人信息，其中有其本人的個人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證號、性別、家庭住址、聯系電話等。

9.證人倪某的證言，2015年底時，其老婆的QQ密碼被盜，其通過百度查到一個社工庫網站，網站名稱為“嗅密碼”，其花了120元注冊，但是沒有在該網站找回QQ密碼。后發現該網站上有開房查詢的功能，通過這個功能可以查詢到個人的姓名、身份證號、住址和手機號碼等。

10.到案經過，證實公安機關于2016年6月23日15時許，在北京市海淀區北京曠世科技公司將丁亞光抓獲歸案。

11.被告人丁亞光的供述與辯解，其于2015年初在一些社工庫論壇上發現一些QQ、論壇賬號及密碼和開房記錄被公開在網絡上，其中開房記錄數據都是2011年以前一家連鎖酒店的，便將上述信息拷貝下來并上傳到“嗅密碼”網站供他人查詢，剛開始時是免費供人查詢的，到2015年5月（3、4月）前后開始按60元的價格出售網站賬號，到2016年1月價格漲到120元，每一個賬號都可以查詢網站數據庫里的所有信息，包括如家的開房記錄，開房記錄上有開房者的姓名、身份證號、聯系電話、住址、開房時間，還可以查詢到一些論壇和QQ的賬號以及密碼。其中開房記錄大概有2000萬條，有部分是重復的，開房記錄查詢在網站總查詢中占的比例比較小，查詢的人也不多，網站總共獲利19萬元，款項是用戶注冊時通過33發卡網和28發卡網，由33發卡網和28發卡網收取百分之二三手續費后轉到其支付寶賬號的，支付寶交易對象薛某、新某、高某、燕某的交易記錄都是其賣“嗅密碼”網站賬號的款項。

12.遠程勘驗工作記錄、情況說明，證實公安機關對涉案“嗅密碼”網站相關信息進行遠程勘驗。其中，a.樂公（網警）勘（2016）24號勘驗目的為勘驗網站涉案信息。顯示，在網站首頁發現查詢對話框及在頁面右上角有登錄按鍵；通過登錄按鍵，進入注冊頁面，在注冊頁面有兩個贊助地址，點擊分別打開33發卡網和28發卡網站的售賣xiumima注冊碼的頁面；使用賬號登錄后，網站頂部有開房查詢欄目，以姓名和身份證號為關鍵字進行查詢，可以獲取姓名、身份證號、性別、手機號、住址等信息，以“張偉”為關鍵字進行查詢，獲取結果條數為12724條，以“林某”為關鍵字進行查詢，獲取結果條數為340條。b.樂公（網警）勘（2016）63號電子證物檢查工作記錄，檢查目的是提取xiumima.com網站訪問日志中2015年11月1日至2016年6月23日開房數據查詢記錄，結果發現共有49698條記錄，統計時間為2015年11月1日0時至2016年6月23日15時30分，丁亞光被抓獲的時間。c.樂公（網警）勘（2016）36號遠程勘驗工作記錄，勘驗目的是勘驗xiumima.com網站頁面及訪問日志等相關涉案信息，梳理2015年11月1日至2016年6月23日，網站的“開房查詢”查詢次數為49856條，統計時間為2015年11月1日0時至2016年6月23日23時56分。d.樂公（網警）勘（2016）39號遠程勘驗工作記錄，勘驗目的是勘驗服務器中開房查詢數據庫中開房查詢數據消除重復數據結果。使用臨時登錄賬號登錄服務器，將kaifang數據庫備份，獲取20050145條記錄；利用身份證號對應的字段“idcard”為關鍵字建立唯一索引并消除重復數據，獲取消除重復數據后的結果為19846399條記錄。

針對被告人及其辯護人的辯解和辯護意見，法院認為，1.關于公民個人信息數量的認定。首先，公民個人信息是指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自然人個人身份的各種信息，雖然本案涉及泄露的住宿信息是2011年前后的登記記錄，但該信息包括了住宿人員的姓名、身份證件號碼、住址、電話等信息，上述信息的泄露確有可能會影響人身、財產安全，而并非如辯護人所稱私密性低、社會危害性不大。其次，根據勘驗結論，本案指控的公民個人信息19846399條是經公安機關對網站開房數據庫采取消除重復數據處理后的最終數據。雖然涉案網站“開房記錄”查詢的條數為49698條，但用戶在注冊成為會員后，可以憑關鍵字對上述全部19846399條公民個人信息進行查詢，故本案公民個人信息數量應以網站可供查詢的數量進行認定。2.關于非法獲利金額的認定。涉案“嗅密碼”網站除了能夠查詢開房記錄中涉及的公民個人信息外，還提供QQ及論壇賬號密碼找回服務，根據勘驗記錄，用戶登錄網站時頁面并無顯示開房記錄查詢功能，只有在注冊繳費成為會員后網頁才會顯示開房查詢一欄，故不排除部分用戶在注冊后未進行過開房記錄查詢的可能。但法院認為，正如前述，用戶在注冊成為會員后，其便能夠對上述全部公民個人信息進行查詢，實際上網站已經向所有注冊交費用戶提供了查詢公民個人信息的服務，故對上述會員費用無須再進行區分。

法院認為，被告人丁亞光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并向他人非法出售公民個人信息近2000萬條，屬于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已經構成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罪名成立，但指控“情節嚴重”不當。被告人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并積極退贓，依法可予以從輕處罰。辯護人上述相關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法院予以采納。綜合本案犯罪事實、情節、危害后果及被告人認罪悔罪表現，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一、被告人丁亞光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000元（刑期從判決執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行以前先行羈押的，羈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6年6月23日起至2019年6月22日止）。二、追繳被告人丁亞光的違法所得人民幣191440.92元（已暫扣于法院），予以沒收，上繳國庫。三、隨案移送的作案工具手機一部，予以沒收。

評析

公民個人信息是指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自然人個人身份的各種信息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本案中，公民的住宿記錄屬于公民的活動情況，屬于公民個人信息。雖然本案涉及泄露的住宿信息是2011年前后的登記記錄，但該信息包括了住宿人員的姓名、身份證件號碼、住址、電話等信息，上述信息的泄露確有可能會影響人身、財產安全。

本案指控的公民個人信息19846399條是經公安機關對被告人丁亞光開辦的“嗅密碼”網站開房數據庫采取消除重復數據處理后的最終數據，即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后又出售或者提供的，公民個人信息的條數不重復計算。雖然涉案網站“開房記錄”查詢的條數為49698條，但用戶在注冊成為會員后，可以憑關鍵字搜索對上述全部19846399條公民個人信息進行查詢，實際上網站已經向所有注冊交費用戶提供了查詢公民個人信息的服務，故本案公民個人信息數量應以網站可供查詢的數量進行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