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緒論 21世紀中國城市的反思與覺醒
- 城市的覺醒
- 連玉明
- 9736字
- 2025-08-20 14:43:14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歷了世界歷史上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市化進程,城市發展波瀾壯闊,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2019年中國城市化率突破60%,意味著中國已經基本實現城市化,進入城市社會時代。在這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從更大的時空尺度和歷史邏輯中反思城市戰略、探尋發展規律,面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更加清晰地把握中國城市發展的重點和方向,意義重大。
觀察城市發展的三個戰略著眼點
人口、土地、水是城市發展的核心要素。基于這三個戰略著眼點可以看出,城市發展的過程就是不斷通過結構調整、模式創新、戰略平衡來適應和應對發展中面臨的各種問題。換句話說,城市的發展會不斷產生新的問題和矛盾,而這些問題和矛盾的化解又必須通過新的發展方式得以解決。這也可以理解為城市發展中的“遞弱代償效應”。
(一)人口:從東部到中西部、從規模聚集到結構優化。人口是城市興衰的晴雨表。人不僅是城市的建設者、生產者和消費者,也是新知識的創造者、新思想的傳播者和新技術的應用者。衡量城市化的維度很多,人口是最常用的指標。從人口的視角看,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快速發展,我國的城市數量從1949年的132個增加到2019年的672個,人口規模從5700萬人擴大到現在的8.5億人,城鎮城市化率從10.6%提高到現在的60.60%。按國際標準,一個國家的人口城市化率達到60%,就意味著已經基本實現城市化,初步完成從鄉村社會到城市社會的轉型,進入城市社會時代。
(二)土地:從強調向外擴張到注重系統內部資源優化配置。土地是城市化的關鍵要素和空間載體,天然兼具資源、資產和資本三重屬性,在城市基礎設施完善、人居環境改善以及居民生活水平提升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從城市空間的角度來看,我國城市發展經歷了從以小城鎮為主體形態,到以大城市、特大城市為主體形態再到以城市群為主體形態的發展歷程。就土地而言,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國實行“控制大城市規模、積極發展中等城市和小城市”的發展戰略,土地供給向三四線城市傾斜,導致了人口外流但土地供應嚴重過剩的三四線城市與人口大量流入但土地供應十分緊張的一二線大城市之間用地的矛盾。
(三)水:從資源硬約束到發展模式轉型。伴隨著經濟高速增長和城鎮化快速發展,水資源短缺、水生態損害、水環境污染等問題越來越突出,成為城市可持續健康發展的嚴重制約因素。資料顯示,全國694個城市中,有400多個城市常年供水不足,110個城市嚴重缺水。華北、西北、遼中南、山東及沿海部分城市資源供需矛盾尤為突出。有資料顯示,預計到2030年,中國人均擁水量可能還要下降20%,達到國際上公認的“水荒”標準。水資源短缺已成為制約中國經濟和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城市化和水資源安全問題并不僅僅在于水資源需求增加,在建筑密集的地區,土地能容納降雨的天然能力也大大降低。通常情況下,農村地區大約有10%的雨水會流入鄰近河道,而在高度城市化的地區,這一數字可能高達55%。這造成了含水層(保留重要地下水的可滲透巖石的地下層)干涸和洪水泛濫的雙重風險。堅定不移貫徹落實好“四定”方針(以水定城、以水定地、以水定人、以水定產),把水資源作為最大的剛性約束,合理規劃人口、城市和產業發展,已經成為限定城市發展規模、倒逼城市轉型的重要外部驅動力。
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城市發展的演進邏輯及其理念變化
可以說,改革開放的40多年是中國城市化快速推進的40多年。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城市發展的理念、策略不斷調整和深化,也客觀反映了我國發展戰略的調整與轉移。從資源要素驅動的城市地理主義,到追求經濟高速增長的城市經濟主義、基于城市空間調整的城市規劃主義、強調持續發展的城市生態主義、倡導以人為中心的城市人本主義,再到注重科技驅動的城市數字主義,不同發展階段、不同發展理念的城市發展策略不斷推進又相互交織,勾勒出中國城市發展的基本路線和演進邏輯。
(一)城市地理主義學派。新中國成立初期,雖然沒有形成相對完善的城市化理論,但在指導思想上、城市化發展路徑上與城市化先行國家是一致的,即城市化伴隨工業化而產生并服務于工業化發展,城市的發展是工業發展的結果和要求。這種發展戰略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對傳統經濟地理條件下的資源稟賦要求較高,如依靠煤炭、鋼鐵等資源或港口、沿江等區位發展起來的資源型城市。與西方發達國家不同,由于工業化起步晚、起點低,我國的工業化是低成本出口導向的工業化,以低成本的勞動力、低付費的環境補償、低投入的技術引進作為競爭力的主要源泉,造成了我國城市化發展的先天不足。這種基于低成本出口導向的工業化對各個地區的資源稟賦、發展基礎要求相對較高。特別是在改革開放初期,以煤炭、鋼鐵為代表的重化工業主要分布在東北、華北,這些地方的工業化水平更高,鐵路交通更發達,城鎮化率也更高。
(二)城市經濟主義學派。以1992年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確立為起點,我國城市發展進入以市場化改革為核心動力的發展階段。特別是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鞏固了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為中國經濟騰飛尤其是走上外向型經濟發展道路帶來了強大的推動力。在這一背景下,面對機遇與挑戰并存的經濟全球化以及考核制度、地方財政短缺等多重壓力,我國城市進入以城市空間(其核心是城市土地)為載體的“增長主義”發展模式階段,并衍生出一套以經濟指標增長為第一要務、以工業化大推進為增長引擎、以出口導向為經濟增長主要方式、以制度設定攫取高額利潤的相互嵌套的增長主義邏輯體系。
在城市經濟主義的驅動下,土地是地方政府通過行政權力可以直接干涉、有效組織的重要競爭元素,地方政府以超前消費空間為代價換取城市的發展,城市工業用地與經營性用地同步擴張,城市建設用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粗放式擴張,“外延式空間開發+工業用地快速擴張+經營性用地地價激增”成為這一階段城市空間表征的集中體現。這一階段,盡管實現了經濟的高速發展,但所形成的粗放擴張的城市發展模式,使得資源環境遭受巨大破壞,并透支了政府未來的公共財力,為中國城市發展埋下了種種隱患。
(三)城市規劃主義學派。城市規劃服務于并引導城市發展,是確定城市性質和規模、規劃土地使用、協調空間布局以進行各項建設的綜合部署,也是城市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綜合工具。應該說,新中國成立以來,城市規劃隨著國家發展建設需要而不斷演進,在城市發展中的引領和控制作用不斷顯現。當前,我國城市發展正處在一個十分關鍵的階段,快速城市化過程中積累了許多突出的矛盾與問題。盡管這些問題不都是城市規劃造成的,但是多與城市規劃有關;盡管單純的規劃手段遠不能解決這些問題,但是問題的解決離不開科學合理的城市規劃。2013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上明確指出:“城市規劃要由擴張性規劃逐步轉向限定城市邊界、優化空間結構的規劃。”2014年出臺的《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進一步明確提出要“以城市群為主體形態,推動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總體要求,明確了我國以“城市群—超大城市—特大城市—大城市—中小城市—小城鎮”為組織結構的城市發展模式。2016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關于進一步加強城市規劃建設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見》,要求“強化城市規劃工作”。特別是2014年2月26日和2017年2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兩次在北京市考察時的講話都深刻指出:“城市規劃在城市發展中起著重要引領作用??疾煲粋€城市首先看規劃,規劃科學是最大的效益,規劃失誤是最大的浪費,規劃折騰是最大的忌諱?!睉撜f,這個指示不只是針對北京,而是針對國家和全局而言的,在建立國土空間規劃體系并監督實施的過程中亟須進一步加以認識和貫徹。
(四)城市生態主義學派。良好的生態環境是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一環,也是城市建設的基礎。無論城市如何發展,都離不開客觀的自然存在,自然環境是城市發展賴以維持的基本根基,城市發展不可能突破自然的“度”。把經濟活動、人的行為限制在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能夠承載的限度內,推動經濟社會與生態環境協調發展,是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應然目標。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上指出,城市規劃建設的每個細節都要考慮對自然的影響,更不要打破自然系統。2015年12月20日,在中央城市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城市規模要同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相適應。如果一個城市過度集中產業、過分拓展功能,人口就會過度集聚,就會占用更多農田和生態用地。一旦人口和經濟規模超出水資源承載力,就不得不超采地下水或者從其他地區調水。當生態空間和建設空間比例失調時,環境容量就不可避免變小,污染就必然加重。此后,中央及地方紛紛開展了森林城市、海綿城市、無廢城市、公園城市等基于生態文明的城市建設實踐。2019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在國土空間規劃中統籌劃定落實三條控制線的指導意見》,從夯實中華民族永續發展基礎的高度進一步明確了要落實最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制度、耕地保護制度和節約用地制度,將三條控制線作為調整經濟結構、規劃產業發展、推進城鎮化不可逾越的紅線。
(五)城市人文主義學派。城市發展歸根結底是人的發展,人口從農村流向城市是城市化最直觀的表征,戶籍人口和外來人口的共同增長,創新人才、技能人才、產業工人、低端產業從業人員及非勞動就業人口的協同增長是城市發展最根本的動力。新型城鎮化的本質是“以人為核心”。遵循城鎮化規律的關鍵,在于是否立足于以人民為中心。只有以人民為中心、順應發展規律的城鎮化,才能提高發展的共享性和可持續性??陀^來講,我國的城市化經歷了或正在經歷從以土地為中心向以人為中心轉變的過程。以人為中心,就是要關注人的訴求,滿足人的需求。更為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認識到隨著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個人的作用和價值得到進一步放大?;诿總€人為中心產生的數據和其所構建的社會網絡,成為城市發展、治理的重要內容和依據。所以,重新理解“以人為中心”,就是認識到人不僅是生產者、消費者,也是城市體系的聯結點。不僅要在提供公共服務的時候更加關注人的多樣化、差異化需求,也要在開展城市治理的時候關注以人為中心的微觀治理視角。
(六)城市數字主義學派。隨著互聯網、大數據、物聯網、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傳統的以自然資源為基礎的城市競爭正在逐步轉變為以知識和高科技為主的創新領域的競爭。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世界經濟進入長周期的相對衰退期,但同時也進入全球創新活躍期。創新將成為城市發展最根本的動力來源,全球城市競爭將從服務中心競爭轉向創新中心競爭,數字成為城市發展的新要素、新動能。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改變了傳統城市發展階段的劃分,推動全球城市發展站在了同一“起跑線”,特別是引發了城市發展模式、治理模式的深刻變革。實體城市的邊界與虛擬社會的無邊界相互促進,城市數字化轉型與數字孿生城市并存,城市發展進入“算力時代”。從發展模式來看,隨著平臺經濟的快速發展,價值創造的空間已經從工業化時期的廠房轉向虛擬的平臺。創新能力與成果轉化能力成為未來城市發展能級和綜合競爭力的重要考慮維度。而應用場景則是平臺經濟、數字經濟在實體空間的應用和展示,是城市網絡空間與實體空間融合和轉換的連接點,也是價值創造的重要載體。要順應這種發展態勢,提前謀劃建設一批新的應用場景,以場景驅動城市發展模式轉型,為減量背景下的高質量發展提供新的路徑,從根本上解決城市發展能級上升與增長邊界約束的矛盾。從治理模式來看,運用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構建“城市大腦”,將推動城市治理從數字化到智能化再到智慧化轉型升級。
城市高質量發展的三大標志性指標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城市發展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衡量城市高質量發展,重要的是找準三個關鍵性指標。
(一)社會勞動生產率。所謂社會勞動生產率,是指地區生產總值與從業人員人數的比率,是反映勞動力要素產出效率的重要指標,是衡量經濟發展效率和潛在增長動力的核心指標。該比值越高,說明每個從業者的勞動對GDP增長的貢獻越大,其勞動的含金量也就越高。20世紀90年代,克魯格曼在《亞洲奇跡之謎》中曾指出,東亞經濟快速增長的源泉是投入的快速增長,源于生產率的快速增長則微乎其微。隨著我國“人口紅利”式微,勞動力成本也進入了上升的軌道,經濟增長路徑勢必要經歷從依靠低成本、高投入的勞動力密集型投入生產方式,向依靠效率提升的經濟增長模式的轉換。而科技作為勞動生產中的重要要素稟賦,是提升勞動生產率的重要手段。2018年,北京市率先把社會勞動生產率列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目標之一,提出要“在2017年社會勞動生產率22萬元/人的基礎上,力爭2018年將其提升至22.5萬元/人”。將勞動生產率列為發展主要目標之一,本質上是發展目標的“升級”。這意味著,北京對于經濟增長貢獻程度的評價,從依賴“量”的優勢轉變為依賴“質”的優勢。這也是對未來經濟發展動力源頭的提前準備和積極預判。
(二)數字經濟貢獻率。數字經濟貢獻率,是指數字經濟對GDP增長的貢獻率,包括直接貢獻、間接貢獻,以及福利改進。在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形勢下,數字經濟持續快速發展,成為穩定經濟增長的重要動能。伴隨著數字技術持續創新并加速向傳統產業融合滲透,數字經濟對全球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會越發明顯。從國內來看,我國數字經濟規模保持快速增長,占GDP比重持續上升。相關數據顯示,我國數字經濟增速已連續3年排名世界第一。我國數字經濟貢獻率已超過部分發達國家水平,這也決定了數字經濟成為帶動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引領高質量發展的核心關鍵力量。
(三)人力資源結構比率。人力資源結構比率是對人力資源的規模、就業比率、人才密度、人才效率等的綜合性考量,反映的是一個城市或者地區人力資源供給能力和人力資源結構同產業結構、城市發展的匹配程度。我國正處在“人口紅利”逐步消失、東西部勞動力“遷徙”的過程之中,人力資源供需以及人力資源的結構發生著重大變化。而產業和城市的創新發展、新舊增長動能的轉換,必然引起人力資源結構與供需關系的一系列深刻變化。從需求側看,一些快速發展的新經濟、新動能行業,求人倍率(統計周期內有效需求人數/有效求職人數)顯著偏高。實際上,一些技術含量不高、受新技術革命沖擊較小的傳統產業的求人倍率也出現了升高的趨勢。人才的短缺、人力資源甚至是一般勞動力的緊張已成為一些城市和地區的突出矛盾和問題。不少城市紛紛出臺吸引人才的“搶人大戰”措施,釋放出人才緊缺“恐慌”情緒,更說明發展到今天,人力資源已成為制約高質量發展的瓶頸。
減量發展是未來城市的重要風向標
隨著資源要素的減少與成本上漲,規模效益遞減,城市的發展方式需要從依靠資源投入向依賴創新、技術驅動轉變。減量發展的要義是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強調技術創新的投入、人力資本的提升、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制度環境的改善等。換句話說,減量發展的本質就是通過發展方式的轉型升級實現高質量發展。減量發展已經成為未來一段時間內我國城市發展的常態,成為未來城市發展的風向標。
(一)疏解與輻射。以北京為例,從城市自身發展的維度來看,疏解是北京推動減量發展的關鍵環節,通過對城市減重、減負、減量發展,倒逼發展方式轉變、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城市功能優化調整,從根本上結束“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攤大餅”模式。從區域發展角度來看,疏解的背后是輻射帶動,是建設以首都為核心的世界級城市群的“牛鼻子”。通過發揮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在不斷提升區域內首位度的同時不斷增強區域范圍內城市之間產業的依存度、要素的流通度、機制的協同度,推動區域內的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能夠在一個統一的系統內明確成長坐標,形成一個完整、緊密的系統,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發展格局,構建區域內的競合共贏關系,不斷提升整體的競爭力和發展能級。
(二)節約與集約。從資源要素的投入產出來看,減量發展的一個重要考量標準是資源要素的低投入與高產出。美國學者格萊澤認為,一座生機勃勃的城市,必定匯集了各方面的資源與活力。從這個意義上說,集約化發展無疑成了推動城市高質量建設的必由之路。這就要求城市發展必須堅守底線思維,把城市土地資源、水資源的承載力作為城市發展的硬約束。積極創新土地、水資源節約集約利用方式,在嚴控用地規模的同時不斷優化城鄉用地內部結構,提高建設用地投入產出效益,降低土地、水資源單位能耗,進而提高區域經濟承載能力,實現城市的集約化發展。同時,在戰略留白上要保持定力,既要嚴守生態紅線,更要做好戰略留白用地的管理,以空間上的留白阻斷城市無序擴張的路徑。
(三)收縮型城市與緊湊型城市。一般來說,常住人口連續3年以上持續流失且缺乏回流的城市,均可被視為收縮型城市。有關數據顯示,2007年至2016年,我國694個城市中,共有80個城市出現不同程度的收縮,占比為11.5%。但與此同時,城市建成區面積并沒有縮減,甚至絕大多數還出現了建成區面積增長的情況。這反映了城市不精明增長、非緊湊型發展的情況更加嚴重。應該說,“收縮城市”不是個負面概念,而是伴隨著城市化和產業轉型出現的,收縮型城市要實現“瘦身健體”,必須跳出執迷于“增長”和“擴張”的傳統規劃理念和管理政策,推動城市發展向注重空間品質提升和精明收縮的范式轉變。緊湊型城市則強調城市內部空間緊密度與有序性,是針對城市無序蔓延發展而提出來的城市可持續發展理念。有研究表明,緊湊型城市化相比蔓延型城市化,土地資源節約20%~45%,道路建設節約15%~25%,給水排水設施節約7%~15%。建設緊湊型城市,要統籌好生產、生活、生態的關系,要真正把每一寸土地規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實現生產空間的集約高效和精明增長。要統籌好社區、街區、園區等關系,打破既定的、單一的城市功能板塊分區邊界,形成小組團、復合化、短出行、相對平衡的結構模式。
高風險對城市的新挑戰
2020年1月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沖擊力度之大、影響之廣之深前所未有,將推動包括我國在內的全球治理進入一個高風險軌道。而除了類似新冠肺炎疫情這樣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自然災害、安全生產、群體事件、暴力恐怖等也成為影響社會正常運行的重要風險點。作為對城市治理,特別是城市危機治理的一次全面檢驗,以新冠肺炎疫情為起點,將會引發我國城市治理的系統性變革。可以預見的是,危機治理與應急處置常態化將成為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重要方向。
(一)不確定性、不穩定性和不可預知性。發展與風險并存成為當代中國社會進步的一個顯著特征,而城市特別是特大城市成為各類風險的中心。與此同時,當今世界正在經歷新一輪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大國戰略博弈全面加劇,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深度調整,人類文明發展面臨的新機遇、新挑戰層出不窮,不確定、不穩定和不可預知因素明顯增多。在這一背景下,如何以制度的確定性鉚定不確定性,在不穩定中建構穩定的社會秩序,提升應對不可預知性帶來的風險與挑戰成為城市治理必須直面的問題。特別是在突發公共事件日趨增加的背景下,具有擴散性、危害性的突發公共事件,直接危及人們的生命安全。因此,面對未來社會的不確定性、不穩定性和不可預知性,必須要處理好常態運行與應急處置的關系,把安全城市建設與城市平安建設統籌起來,實現應急治理與常態治理的無縫銜接和有序聯動,提升全社會應對風險的能力。把事件本身的應對處置與社會面的穩定工作統籌起來,把維護安全穩定作為應急治理的重要內容,避免在事件處置中誘發和產生新的次生災害。
(二)高風險社會。風險性(脆弱性)是現代社會一大特征,更是現代城市一大特征?,F代城市在創造巨大財富的同時,面對的風險也在劇增。高風險社會對城市治理帶來的最大挑戰就是破壞城市原有的運行秩序,如果城市面對重大風險、突發公共事件的應急處置能力不足,則有可能造成運行失序、政府失信,進而導致整個社會處于失控的局面,誘發治理危機。從這個角度看,高風險社會考驗的是城市的危機治理能力,這個治理能力就是解決失序、失信、失控問題所需要的組織力、公信力和控制力。在這一背景下,應對風險的韌性建設與韌性治理理應成為社會治理的重要內容。應對越來越不確定的多樣風險,城市需要建立風險管理體制與機制,這也是建設韌性城市所迫切需要的。事實上,北京是全國第一個把韌性城市建設任務納入城市總體規劃的城市,并取得了實質性進展。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許多城市紛紛提出建設韌性城市,特別是依托新基建的發展,在布局智能化基礎設施的同時構建與之相適應、相匹配的運行機制和管理體系,不斷提高城市風險研判、主動響應、快速應對、及時修復的自組織、自適應能力,讓應急治理、風險防控成為城市的內在機能。
(三)制度優勢與治理效能。把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制度優勢是前提和保障,治理效能是目標和結果,關鍵是要在如何轉化上下功夫。一是要進一步強化黨的領導,特別是基層黨組織要切實發揮前沿戰斗堡壘作用,堅決貫徹落實黨中央的決策和部署,堅持統一領導、統一指揮、統一行動,確保政令暢通、組織有序、應對有效,真正把黨的政治優勢、組織優勢和密切聯系群眾優勢轉化為危機治理的效能。二是要著力構建“內合外聯”的應急治理協同合作機制,實現社會治理主體從單一主體向多元主體轉變,治理模式從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線性模式”向合作共治的“網狀模式”轉變,以社會的廣泛參與增強城市運行和危機治理的彈性和韌性。三是要把風險防控作為城市治理的重要內容,圍繞突發事件事前預防、事中管控、事后總結三個環節構建全過程的風險評估機制,抓住風險防控窗口期,打好“風險化解戰”,真正把矛盾風險化解在萌芽狀態。四是要把握法治建設和治理科技兩個重點,推動制度之治與技術之治融合發展,把應急治理的相關新設施、新裝備納入平安建設技防體系,不斷提升應急治理的精準、精細、精致水平。
文化是城市的靈魂
文化之于一個城市,既是軟實力,也是硬實力,提升的是城市的影響力,最終會轉化為一個城市或者一個區域的綜合競爭力。文化本身具有意識形態屬性與商品屬性、公共屬性與市場屬性,在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引領示范帶動城市發展、支撐區域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方面具有重要意義與強大作用。
(一)生活品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文化之于城市生活品質的價值,既表現為高質量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和公共文化空間營造,也表現為高端化的文化消費滿足。特別是隨著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深度融合發展,應以文化供給側改革為著力點增加文化供給、引導文化需求、培育文化消費與文化體驗,以此不斷增強人們的文化獲得感、幸福感,提升城市生活品質。
(二)價值觀與精神認同。文化是一個城市的符號,是城市的基因、靈魂和特質所在。作為重要的軟實力,文化首先是一種價值觀,文化建設必然要堅守好價值取向的底線,要堅持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讓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把文以載道、以文化人貫穿始終。要把握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和紅色革命文化,加強全社會思想道德建設,強化實踐養成,加強宣傳引導,不斷提高市民文明素養和城市文明程度,不斷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城市的歷史傳統、經濟水平、社會心理、風俗習慣不同,決定了城市精神不可能簡單復制。培育城市精神,要結合城市特色和歷史文化量身定制,要深入研究解讀城市的文化內核,使核心價值觀建設與城市文化傳統、本地群眾的心理情感結合,使之接地氣并落地生根。以城市精神的培育推動城市文化特質更加凸顯、精神品格更加鮮明、人文內涵更加厚實、戰略優勢更加突出,讓文化成為提升城市能級和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支撐。
(三)全球影響力。文化是軟實力的核心,城市品牌是城市競爭力的制高點。文化品牌作為一個城市最閃亮、最有魅力的金字招牌,是城市形象的直觀展現和向外傳遞城市形象的重要支撐點。特別是在我國不斷走入世界舞臺中央的當下,提升城市品牌的影響力和競爭力,必須著眼世界、面向全球,通過打造活動品牌、搭建交流平臺、拓展傳播渠道,把城市文化品牌的推廣宣傳作為展示中華文化精神內涵、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的重要組成部分,推動文化交流合作,提高文化的全球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