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自誕生以來，就一直是人類社會經濟生活中最活躍的因子之一。貨幣的歷史性和現實性就是在人類社會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的運行和發展中表現出的服務性。一般地說，貨幣產生于商品經濟時代，現今已運行在市場經濟之中。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更現實地講，也可以說，貨幣產生于實體經濟時代，現今已運行在虛實一體化經濟之中。在現今世界上，不論是哪個國家還是地區，其現實的經濟，即現時代的國民經濟，都是虛實一體化的經濟。由于虛擬經濟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的，是不能單獨存在的，因而虛擬經濟出現之后，國民經濟不能完全是虛擬經濟，只能是在原有的完全是實體經濟的基礎上發展為虛實一體化的國民經濟。因此，貨幣就是現時代虛實一體化經濟中最活躍的因子之一。

在虛實一體化的國民經濟中，除去實體經濟，剩下的就是虛擬經濟了。現在，人們已經習慣于將不同于實體經濟的那一部分國民經濟稱為虛擬經濟，但是，關于到底怎樣界定虛擬經濟，學界還是有著不太統一的認識。目前，中國經濟理論界對于虛擬經濟的界定主要有以下五種基本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虛擬經濟就是證券市場活動。這種觀點將所有的證券交易都稱為虛擬經濟活動。這是一種比較窄的虛擬經濟界定觀點。

第二種觀點認為，虛擬經濟是指除物質生產領域以外的一切經濟活動，包括體育的產業化、文化藝術領域的商業活動、銀行、保險、房地產、教育、廣告、其他服務業等內容。這是一種較寬的虛擬經濟界定觀點。

第三種觀點是已故的曾經擔任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的成思危教授的觀點，頗具代表性。他認為虛擬經濟是指與虛擬資本有關、以金融系統為主要依托的循環的經濟活動，簡單地講就是直接以錢生錢的活動。這種觀點現在占據主流認識陣地。

第四種觀點認為，虛擬經濟就是指金融活動，即將虛擬經濟等同于金融市場活動，這種觀點很流行，特別是為金融界人士所接受。只不過，金融界在接受這種觀點的同時，并不將金融活動改稱為虛擬經濟活動。

第五種觀點認為，虛擬經濟是一種現代社會勞動分工的表現，是指在實體經濟中的貨幣資本獨立運動基礎上出現的金融獨立運動。這種觀點不認為屬于實體經濟的部分金融活動也為虛擬性的，即認為并非所有的金融活動都是虛擬經濟，只有扣除了屬于實體經濟的部分金融活動之外的金融活動才是虛擬經濟。這種觀點是最貼近事實的認識，比較準確地劃分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各自范圍，并且是唯一從社會勞動分工的角度去認識虛擬經濟的存在及其作用的。這種觀點與主流認識并無沖突，只是認識更為深刻與周全了。本書所采用的就是這種觀點。

南開大學的劉駿民教授認為，世界范圍的虛擬經濟起自20世紀。他指出：“在20世紀80年代以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開始擺脫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朝著自由資本主義的政策轉變。隨著國家對經濟干預的削弱和對經濟管理的放松，金融開始自由地迅速發展。在20世紀60年代末為了回避金融監管而發展起來的金融創新在80年代達到了鼎盛時期，新的金融工具不斷出現，將虛擬資本的虛擬性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并使資本主義經濟運行在全世界范圍內更大程度地依賴于金融系統的運行狀況，即依賴于國際虛擬資本的運動；同時，資本主義國家的金融資產也迅速膨脹，到20世紀90年代已經大大超過了其實際GDP數倍。這些金融資產，包括貨幣和龐大的金融證券，在本質上是沒有價值的虛擬資本，它們與房地產業、收藏業和博彩業等產業一起形成了現代的虛擬經濟，其過度的膨脹造成了資本主義經濟的虛擬化。”[1]

成思危教授等認為，現代的虛擬經濟具有五個比較顯著的特點：一是復雜性。虛擬經濟系統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其主要組成成分是自然人和法人（投資者、受資者、金融中介者），他們按照一定的規則在金融市場中開展虛擬的經濟活動。雖然每個人都有按照他自己對環境及其發展前景的了解，以及其預定目標來獨立進行決策的自由，但每個人的決策又不能不受到其他人的決策的影響。雖然組成成分之間的非線性作用容易使系統產生混沌現象，但由于系統的自組織作用，系統也可以呈現一定的有序性和穩定性。二是介穩性。介穩系統是指遠離平衡狀態但卻能通過與外界進行物質和能量的交換而維持相對穩定的系統，在系統科學中稱之為具有耗散結構的系統。這種系統雖能通過自組織作用而達到穩定，但其穩定性很容易被外界的微小擾動所破壞。系統的穩定性被破壞后，系統可能在一定的范圍內游動，交替地進入穩定和游動的狀態，從宏觀上可以認為此系統穩定在一定的范圍內，即具有區域穩定性。但有時系統失穩后也可能會產生急劇的變化，甚至造成系統的崩潰。系統崩潰后有可能通過深度的結構調整而恢復介穩狀態，也可能走向消亡。虛擬經濟系統就是一種介穩系統，必須要靠與外界進行資金交換才能維持相對的穩定。三是高風險性。虛擬經濟系統的高風險性來自其本身的復雜性與介穩性。虛擬經濟系統在具有高風險性的同時，也有帶來高收益的可能性。首先是虛擬資本的內在穩定性導致其價格變幻無常，而金融市場交易規模的增大和交易品種的增多使其變得更為復雜；其次是人們對市場及環境變化的預測能力不足，從而較易導致決策上的錯誤；再次是不少人承受風險的能力有限，在面臨巨大的風險時會無所適從，甚至會因正反饋作用而使風險放大；最后是許多人因為追求高收益而甘冒高風險，從而促使各種高風險、高回報的金融創新不斷出現，例如利率期貨、股票期貨、物價指數期貨、期權等。四是寄生性。虛擬經濟系統與實體經濟系統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虛擬經濟系統是在實體經濟系統中產生，又依附于實體經濟系統的。由于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之間聯系緊密，在實體經濟系統中產生的風險，都會傳遞到虛擬經濟系統中，導致其失穩；而虛擬經濟系統中的風險，如股票指數大落、房地產價格猛跌、銀行呆賬猛增、貨幣大幅貶值等，也會對實體經濟造成嚴重的影響。因此，如果將實體經濟系統看成經濟系統中的硬件，則可認為虛擬經濟系統是經濟系統中的軟件。五是周期性。虛擬經濟系統的演化大體上呈現周期性特征，一般包括實體經濟加速增長、經濟泡沫開始形成、貨幣與信用逐步膨脹、各種資產價格普遍上揚、外部擾動造成經濟泡沫破滅、各種金融指標急劇下降、人們紛紛拋售實際資產及金融資產、實體經濟增長減速或負增長等階段。但是這種周期性并不是簡單的循環往復，而是螺旋式地向前推進。[2]

因此，可以簡略地說，在現代經濟中，扣除了屬于實體經濟的部分金融活動之外的金融活動就是虛擬經濟。這種從社會勞動分工的角度界定虛擬經濟的存在及作用的認識是本研究的基本前提和依據。雖然時至今日經濟學界對于虛擬經濟的理解還存在一定的分歧，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所有的人都能夠認定：虛擬經濟是派生經濟，是以實體經濟的存在及作用為根基的，實體經濟中的勞動者創造的終點效用才是滿足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最終需要的勞動成果。

在虛實一體化的國民經濟中，實體經濟毫無疑問依然是人類生存必須依靠的物質生產和非物質生產的勞動內容，包括農業、畜牧業、養殖業、采礦業、工業、運輸業，商業、銀行業的部分業務內容以及除此之外的其他服務業，等等。所以，相比之下，國民經濟的主要構成是實體經濟，或者說，即使是在現代市場經濟很發達的國家或地區，在虛擬經濟高度發達時期，人類社會中絕大多數勞動者還是要從事實體經濟范圍內的勞動。各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發展主要是依靠實體經濟，各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也主要是表現在實體經濟的發展水平的提高上。無論何時，經濟學的研究對象都主要是實體經濟，這是不會改變的。只是到了現時代，現代經濟學的研究不能再僅僅局限于實體經濟研究，尤其是在虛擬經濟的發展已經對國民經濟產生很大影響的時期，經濟學的研究必須跳出單純研究實體經濟的框架，必須將包括虛擬經濟在內的國民經濟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進行全新的理論研究。因而，現時代的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毫無疑問也必須跳出單純研究實體經濟的框架，更是必須將包括虛擬經濟在內的國民經濟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進行全新的貨幣理論研究。如果在現時代，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還是單純研究實體經濟中的貨幣或是單純研究虛擬經濟中的貨幣，而不是在將虛實經濟一體化的國民經濟作為一個有機整體的框架內進行貨幣理論研究，那就將是一種盲人摸象式的研究，難以獲得科學的認識。

在復雜的虛實經濟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虛擬經濟是國民經濟運行中最敏感的神經，因此，現代經濟學需要高度重視對于虛擬經濟的研究，高度重視和積極展開現代市場經濟的虛實一體化研究。確切地講，股票發行市場屬于實體經濟，股票交易市場屬于虛擬經濟，所以，對股票市場的理論研究，就是一種經濟學的虛實一體化研究。進一步展開說，虛擬經濟中的股票交易價格與實體經濟中的豬肉價格肯定是密切相關的，因為購買股票和購買豬肉使用的是同一種貨幣，不論貨幣幣值是否發生變化，它們之間都必然具有緊密的關聯性。在越來越多的企業涌入股票市場融資的情況下，事實上我們已不可忽略對于股票交易市場的研究和控制，若一旦發生大量的購買股票的貨幣被拿去實體經濟領域瘋狂購買豬肉，或是原本購買豬肉的貨幣突然被拿去虛擬經濟領域購買股票，那結果都不可能不是災難性的。在復雜的虛實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中，不論是股票交易拉動的整個市場價格上漲，還是豬肉價格調整拉動的整個市場價格上漲，其市場效果都是一樣的，如果說哪一方面的影響更大一些，那要看兩方面在具體的市場運行中的表現。因而，在復雜的虛實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如果看到實體經濟領域價格發生劇烈波動，就只是調整實體經濟領域的價格，那是比較片面的，而開展虛實經濟一體化研究的前沿意義也正是體現在這里。現代經濟學基礎理論研究的成果表明，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之間是貫通的，是緊密相連的，現在對實體經濟中發生的任何問題進行分析，都決不能無視來自虛擬經濟領域的影響；同樣，現在對虛擬經濟中發生的任何問題進行研究，也都決不能無視來自實體經濟領域的基礎作用。很顯然，通用的貨幣必然地將兩個領域連接為一體。

對于虛實經濟一體化的已有研究表明，實體經濟是基礎，國民經濟是整體，虛實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中的虛擬經濟必須滿足實體經濟正常運行和健康發展的需要，必須根據實體經濟的結構調整和運行方式的轉變而進行結構調整和運行方式轉變。因此，21世紀，關于國民經濟運行的研究，不論是關于實體經濟的研究，還是關于虛擬經濟的研究，都必須是虛實經濟一體化的研究。由此而言，現時代的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也必須是虛實經濟一體化的研究，絕對不可以脫離虛實經濟一體化的時代背景。

準確地講，在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虛實一體化的國民經濟的活躍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虛擬經濟的活躍度。現代經濟學的研究對于國民經濟增長的關注只是一個方面，更需要關注研究的是高度發達的證券化的資本市場的興起及其作用。也就是說，為服務現實經濟，現代經濟學的研究最重要的是要深入地探討如何更好地發揮資本市場對于社會資源的配置作用。證券化資本市場的活躍在某種意義上就是虛擬經濟的活躍。虛擬經濟是對貨幣的相對獨立運行領域作出的概括，而證券化資本市場的活躍則是虛實經濟一體化條件下貨幣相對獨立運行的具體表現。新時代的以虛實經濟一體化為背景的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將涉及現代高度發達的證券化資本市場的運行，將對于貨幣與資本的關系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作出闡述，將對于貨幣與證券化資本市場的關系在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給出新的經濟學理論認識，而這諸多方面都要源于對于貨幣自身認識的深化。

科學的經濟學理論研究是對于人類社會經濟生活的客觀性的抽象的反映，并不是經濟學研究者任意想象的作為。自20世紀中期爆發新技術革命以來，21世紀的人類社會已進入前所未有的高科技發展時代，人類勞動的工具已由延展人的肢體作用為主轉為延展人的腦力作用為主，人類的生存方式也發生了重大的轉變，因而，現代經濟學的研究需要跟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根據社會經濟的變化而推進，并不能將對經濟學的認識停留在上世紀或上上世紀，刻舟求劍，拒絕進步。虛擬性貨幣的產生和存在是貨幣發展史展示的新的事實。“新的事實迫使人們對已往的全部歷史作一番新的研究。”[3]所以，現時代的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不僅要依據新的發展了的社會經濟對貨幣給出新的認識，而且還需要對貨幣的以往歷史作一番新的考察。既不能無視虛實經濟一體化中貨幣變化的現實，也不能因循守舊繼續保持以往對于貨幣歷史的認識。對于虛擬性貨幣進行新的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研究是必須的，關鍵就是不能再用原有的貨幣理論認識和解釋虛實經濟一體化中的虛擬性貨幣存在的事實。這也就是說，研究虛擬性貨幣是研究虛實一體化經濟的需要，是研究現時代政治經濟學貨幣理論的需要，是研究貨幣的歷史與現實的需要。現時代的政治經濟學對于虛擬性貨幣的定性研究必將為引領現代經濟學虛實一體化經濟研究推進提供重要契機。

注釋

[1]劉駿民：《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關系模型》，《經濟研究》2004年第4期。

[2]參見成思危、劉駿民主編《虛擬經濟理論與實踐》，南開大學出版社，2003。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中央編譯局譯，人民出版社，1972，第6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