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瑤跟江離低聲聊著天，主要是她在說，江離聽，蘇若晞與徐墨挨著坐，閑著也是閑著，便給他介紹桌上的食材。

順帶還低聲悄語的向他分享八卦信息，例如岳端云跟某位老教授的女兒不清不楚，學徒中的三角戀，以及，姜旭東在校外養著小情人，瑤瑤的虎牙咬人可疼了呢等等。

直到被林雪瑤面無表情瞪了一眼，蘇若晞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哎呀，耳朵真靈這都能聽見，但你還能撲過來再咬我一口不成？

林雪瑤的拳頭硬了，倆人用眼神吵架，徐墨解脫后，也沒有硬擠進其他人的話題中，什么實力什么背景就做對應的事說恰當的話。

他在此桌中怕是實力最次背景約等于沒有，安心低調的當個小透明，專心品鑒美食就好。

“這呆河馬的尾巴，吃法竟然是刺身生食，味道確實可以，這加了蜜的飲料，嘶真甜，倒是這魚湯有點意思......”

徐墨喝了碗魚湯，也不知是什么做法，魚骨竟然燉煮的酥脆入味，再配上鮮香微咸的魚湯，很是暖胃，最關鍵的是，確有健骨的功效。

徐墨能感覺到，若是長時間食用這種魚湯，筋骨自然強健，遠超常人，按照霧鹽城武師的說法就是‘根骨改易，超凡脫俗’。

他淺嘗輒止，并沒有表現出異于常人的飯量來，畢竟旁邊桌子上坐著的便是姜旭東，從岳端云的表現來看，姜旭東對那案子相當負責，弄不好還未放棄，是以方方面面皆得小心些。

放下碗筷，徐墨嗅到了股酒味，一扭臉，果不其然，江離悠然輕抿著啤酒，注意到他的視線，遞過來啤酒用眼眸詢問，你也想喝？徐墨搖搖頭表示不奪人所好了，江離輕柔微笑，點點頭，靠向椅背，視線再度集中在了書頁上。

她這一讓開，徐墨跟林雪瑤便對上了眼，林雪瑤臉上保持著優雅清淡的沉靜表情，十分自然從容的別過臉去，應對他人的話題，但背地里偷偷磨著虎牙，黑色小皮靴的鞋尖煩躁的點踩地板，蘇若晞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邊，宛若找到了精神食糧下飯視頻般，津津有味磕著堅果瓜子。

徐墨收回視線，女人心海底針，那么女咒師，便是星海針，是以摸不透，完全摸不透。

“幾位小心燙著，這是今早最后一道壓軸菜了。”

一男一女兩位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恭敬含笑，按照座次，一一分發餐食。

只不過這道壓軸菜賣相極差，古典的青瓷小碗中盛著半碗清水，白色的眼珠狀物體半沉在清水中，像是清水煮牛眼，令人生理不適，林雪瑤掃了一眼，眉頭微皺，蘇若晞更是嫌惡推開老遠。

“這是什么東西的眼睛？好丑。”

“應是多目巖蛇的眼睛。”翻看著書頁，江離神情專注，語聲輕柔，似醉非醉般的司寒緋眉眼輕抬，淡淡端詳了一眼她。

“多目巖蛇？一階上品異獸？！那家伙的體型不是長達十多米，跟一輛火車一樣，幾乎一輩子都待在地底深處嗎？學院是怎么弄到其眼珠的？那么大的體型，眼珠估計也不小吧，煮出來就這么點？”

反倒是來了興趣，蘇若晞重新拉回小碗，手指摩挲著紅唇，認真觀察。

多目巖蛇，形似由礦石雕琢而出的大蛇，成年后是一階上品異獸，頭生犄角，長有一對主目以及六對副眼，分布全身，能夠無死角觀察周遭，過去又被稱為‘地眼龍’。

“可能跟天冠山脈的幽境有關吧，幽境崩毀，散落的某樣事物引出了潛藏地底的多目巖蛇，接著就......”

林雪瑤推開這道菜，飲了口純酸的檸檬汁，壓下了稍許不適。

多目巖蛇雖然是一階上品異獸，但成年所需的時間頗為漫長，由這眼珠推斷，大概率是還未成年的個體，膽敢在前陣的天冠山脈露面，那自然是兇多吉少。

“多目巖蛇，食材？”

徐墨低頭打量著清水中的白色眼狀物體，眼中藏著異色，靠持咒壓著心中的驚喜，在他的視線中，這眼狀物體竟也慢慢模糊，進而變幻做繁多咒文。

【多目巖蛇的副瞳（奇物·一階中品）】

【......未成年的多目巖蛇的副瞳之一，清水燉煮為食材，冷卻變硬為奇物......】

【駕御條件：身具鐵骨者】

【駕御效果：鋼筋鐵骨、力達千斤、黑暗視覺】

奇物！

若不是低著頭，徐墨都怕眼中的神色藏之不住。

不同于之前見過的咒具，兵器，這件一階中品的奇物竟然有三類效果！

‘奇物？除了可以駕御外，竟然還真能食用，就是不知道食用后有什么效果？’

徐墨心生好奇，司寒緋端起青瓷小碗，面不改色將它食用干凈，末了，拿出緋色手帕擦拭唇角：

“可惜了，只是枚未成熟的副眼，多目巖蛇的力量深藏其中很難挖掘出來，食用后興許能增強些目力，嗯，對修持特殊咒法的咒術師來說可能有大用......”

收起手帕，司寒緋輕瞥了一眼隔壁桌的岳端云，他不僅迅速將一碗吃得干干凈凈，還厚著臉又要來了一碗。

壓軸菜上完，宴席便算結束，徐墨強忍著不適，吃了一顆多目巖蛇的副眼，真如司寒緋所說，除了感覺眼部微潤外，效果聊勝于無，最后，除了他自留了一顆已然硬化的副眼外，其余皆被岳端云討走了，諸位咒師似也樂得賣個人情出去。

宴席過后，服務員穿梭在圓桌之間，撤下餐具，續上酒飲，一眾學徒陸續走到前方，在楓木鋪就的地板上排列整齊，再往前，紅木鋪就，盆栽裝飾的主席臺上，一正倆副三位校長方才姍姍來遲，正襟危坐。

徐墨視線越過一眾學徒，看向后方，也是時隔一年，再度見到了這三位。

姜旭東位于一眾學徒前方，講著話，似是在強調流程規則，結束后，他走到主席臺右側的位置，躬身低頭與著紫色長袍，面貌極俊的紫瞳中年人低語匯報，主席臺最左側，則坐著一位中年咒師，眼眸深青，披著黑袍，端坐其上，面容肅穆神情威嚴，眉眼棱角上與賀蘭青有那么一兩分相似。

‘深青眼眸的是副校長賀蘭朔，確實是種血脈外顯，但同樣是司寒家的咒術師，司寒緋與紫瞳的副校長司寒徹怎么沒有共同之處？’

徐墨又看向正中間。

這位正校長顧鏡年事已高，銀白色長須蓄至胸前與身著的白色長袍似能融為一體，睿目藏在半框眼鏡之后，但膚色依舊紅潤飽滿有光澤，面貌慈祥，從棱角輪廓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美。

跟傳聞中一樣，這正校長好像到了年紀，已然不想再摻和太多，上臺后便閉目養神，仿佛一名安詳晚年的睿智老者，而不是身具三咒的上位咒師。

猝然，顧鏡輕抬眼皮，露出了一雙深邃，奇幻的虹色眼眸，俯瞰周遭，不可避免的，與他對視了一眼，徐墨本能地低頭，卻依舊晚了一步，一時間，眼前眩暈，天旋地轉，身體仿佛都不再聽使喚。

“他的眼睛......”

徐墨持咒片刻，才緩緩恢復，心有余悸，無緣無故，堂堂正校長自然不會公然對學院的咒師施咒，也就是說，方才，顧鏡只是單純的掃視了一眼臺下罷了。

上位咒師竟如此詭異嗎？

他忍住抬頭的欲望，余光掃視，發現岳端云跟他一樣，臉色稍微有些難看的低著頭，他這一桌，除了他以外，反倒是都顯得十分正常，估計是見多識廣，收斂著視線，沒有亂打量。

徐墨心中反思，修持了第二咒后，不可避免的便會走進上位咒師的視線，是以，反而得加倍謹慎才是。

平復心緒后，徐墨修持血兆咒，感受著體內充盈至半的血色咒力，心中漸感安定：

“快了，差不多再有兩個月時間，便能完成咒力性質轉變，平滑踏入第四關，成為名副其實的中位咒師。”

發生了這一出，徐墨也無心再關注學徒考核，左右也跟他無關，定神后，留了一份心，便閉目修持起咒法，消化方才的那份餐食。

“本校自創立始，便志在培育咒術師，運轉俗世......”

顧鏡的發言通過話筒傳至全場，語調很緩慢似顯得氣力不足，但卻低沉穩定，咬字精準，顯得十分權威，咒術師的時間即是生命，強調完重點，他也不再多看，遞還話筒，重新落座，閉目養神。

姜旭東幫著移交話筒，司寒徹擺擺手示意不需要，賀蘭朔平淡道：

“略過那些繁瑣的流程，直接開始吧！”

“是！”

沒想到這么快就直接開始，學徒們有些騷亂，卻也乖覺的遵從安排。

咒術學院學徒的考核分為好幾個部分，最基礎的就是實力層次，其次則是對基礎三咒修復咒，驅物咒，定身咒的運用，最后是實戰演練。

考核一直持續到了正午時分方才落幕，徐墨也適時睜開雙眼，心中微喜，一頓餐食沒有浪費，又將咒力轉化進度往前推進了一分。

雖說一直在修持咒法，但他也留有一份心，知道結果，很是出乎意料，李川那小子不聲不響，竟踏入了第二關，將同期學徒皆甩在身后，自然位列首位，估計這會兒姜旭東的心情不是很美麗。

‘入學還不到半年，就破入了第二關，也不知是咒力資質真就如此出眾還是其他什么......’

徐墨心中轉著念頭，想到了司寒緋，若真是單純的咒力資質，沒準司寒家還真會微微動心？

不過，跟他無關就是了。

中午并不提供額外補餐，江離，蘇若晞，林雪瑤三人約著去吃飯，徐墨起身告辭，離席的時候，圓桌上竟然只剩下方星晚，白玄燁倆夫妻。

逐漸走遠時，借著陰霆氣武師出眾的聽力，他隱隱還能聽到這夫妻的私語聲：

“方才，蘇家小姐旁邊的那徐姓咒師倒是好相處，不爭不搶，淡然穩重，也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被迫接受了現實。”

“呵，便是我等血脈咒師，在家族中也得該爭得爭才有那么點希望，不爭不搶，不過守身待死罷了......不過，這性子反倒才適合入贅，血脈家族給你的，你就安心拿著，不給你的，你就當沒看到，方才是存身長久之法，否則......”

......

......

“看來入贅這條路也不是那么輕松的，終究是外人，想從外人熬成自家人，還不知道得熬多久。”

徐墨心中感嘆，腳下不停踏出禮堂大門，立刻便有寒風裹雪呼嘯而至，將他的發梢拂亂起來。

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他自有他的路要走。

徐墨裹緊黑袍，邁入風雪中，那多目巖蛇的副眼冷卻后，顏色竟然由白變黑，硬化成了一顆純黑色圓石，被他放在衣服兜里。

一階中品的多目巖蛇副眼，居然有三類效果，若不是駕御條件不滿足，他路上都想找個地方試試。

“也不知道它的這個身具鐵骨的要求，到底嚴不嚴苛？”

徐墨心中無數。

若是條件要求沒那么苛刻，待他換鐵骨后，立即就能滿足。

雪越發大，出了學院，街道上行人稀少，便是連車流也是不多，徐墨倒是蠻喜歡這樣的天氣，刻意放慢腳步，任由自己沉浸在思考當中。

考核結束，學院會放上幾天的假，之后再次放假，便是年節了，他一路慢行到了家中，將被融雪打濕的黑袍扔進洗烘一體機中，又休息到了下午，前往了霧鹽城的徐府。

霜夜凝寒，天色深黑不見月，只有點點星光閃爍，又被匯聚的烏云擋住，徐墨來到了后庭院，涼風卷過柳樹，假山，驚起殘柳搖擺，發出呼呼怪聲，池水中的紅尾錦鯉似也嚇得藏匿池底。

整個徐府漆黑未點燈，或者說，如今整個霧鹽城都只有點點亮光，整體顯得死寂壓抑連打更聲也無，宛若一頭瀕死的巨獸。

呼！

呼！

劍風掠過四周，徐墨腳下挪移，手中鐵劍胚橫空舞動，破空聲連綿不絕。

十字軍劍！

雖然遜于滄浪真功，但這門軍劍卻在練身健骨上有獨到之處。

打法既是殺招，簡潔明了，講究一鼓作氣迅疾剛猛，正適合換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