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習結束，教室熄燈。靈體林也沉入少年的夢里——不是跌落，是緩緩下沉，像一片羽毛落進墨汁，被黑色一點點吞沒。

夢境是舊操場的黃昏，天幕被晚霞燒得通紅，卻透出一種詭異的冷。少年站在跑道起點，雙手插兜，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女孩在看臺最高處，背對夕陽，輪廓被鍍上一層毛邊，像隨時會融化。靈體懸在看臺欄桿外，伸手想觸碰女孩的影子，影子卻像被風吹皺的湖面，一觸即碎。

少年開始奔跑。每一步都踏在靈體的心尖上——腳掌落地的悶響，在胸腔里回蕩成空曠的回聲。他越跑越快，跑道卻無限延長，終點始終懸在女孩腳下。靈體試圖俯沖，想替少年縮短那最后十米，可身體被無形的風箝住，像被釘在琥珀里的飛蟲。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在距離女孩三步遠時跌倒，膝蓋磕在塑膠跑道上，發出沉悶的“咚”。血珠滲進紅色顆粒，像一粒遲到的朱砂，被夜色迅速吞沒。

女孩回頭，目光穿過少年，也穿過靈體。她的嘴唇開合，沒有聲音，卻清晰吐出兩個字：“過來。”靈體胸腔猛地一震，那滴透明的血終于墜落，砸在跑道上，濺成無數細小的光斑。光斑迅速擴散，把夢境切割成碎片：少年跌倒的身影、女孩回頭的輪廓、看臺剝落的油漆、塑膠跑道上的裂縫……所有碎片開始旋轉，像一場逆向的暴風雪。靈體被卷入漩渦中心，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碎片之間回蕩——

“對不起，那天我沒敢?！?

聲音被拉長、扭曲，最終碎成粉末，灑在少年滲血的膝蓋上。